不久以后,当我们五个人并排站在医科大学操场上的防空洞入口前,秦理安慰我们说,不用怕,这下面我都走过,虽然黑,但是路我都记住了,这里的防空洞跟育英中学还有和平一小下面的防空洞都是连通的,整个市中心的地下通道连起来,至少十公里长。那天我才知道,原来秦理被锁那次,独自一个人,向那条通道的黑暗最深处走去,走了四个小时,摸着黑,从育英中学的操场地下一路直到医科大学操场地下,要上来的时候,发现出口的铁皮盖被从外面用一把烂了一半的锁头锁住,幸好在脚下找到一块砖头,砸烂锁头,破土而出,重见光明。我问秦理,下面那么黑,不害怕吗?秦理说,一开始有点,贴着墙多走几步就不会了,因为再走下去也不会更黑了。我问,那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?秦理说,能看见星光。我说,吹牛吧,防空洞在地下,哪来的星光?不是你缺氧眼花了吧?秦理说,真的,像萤火虫一样。冯雪娇兴奋地说,我也不相信,真的好想看啊。秦理说,可以下去亲眼看。冯雪娇大惊失色地叫喊,你说现在吗?秦理说,嗯。我和高磊觉得秦理真的疯了,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黄姝,黄姝淡淡地说,我可以陪你们,没关系。她这么一说,胆子最小的冯雪娇反倒来了劲头,一个劲儿怂恿我和高磊,还讽刺我们胆子不如秦理大。最终,我跟高磊无路可退,为做好万全准备,先陪着秦理去药房买了几瓶医用酒精和几卷纱布。回到操场时,天已经擦黑,冯雪娇跟黄姝坐在空荡荡的看台石阶上,刚刚吃完最后一袋零食,那天本是高磊生日,我们约好在医大操场来一次所谓的野餐,秦理贡献了零食,高磊贡献了汽水和啤酒,当时我们三个男生都喝了一点啤酒,兴许是酒精作祟,冲昏头脑,我跟高磊捡来几根小臂粗的树枝,秦理用纱布一圈圈缠在树枝头上,蘸满酒精,最后才想起,没法点火。此时高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说,我有。其他人都很惊讶,因为之前谁也不知道高磊从初一开始就偷偷抽烟。五根火炬点燃,冯雪娇兴奋得像动画片里的原始人一样呼叫,逗得黄姝合不拢嘴。秦理打头,黄姝和冯雪娇夹在中间,我跟高磊殿后,像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一样,一只手高举火炬,另一只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,由夜空下走进黑洞中。一阵阴风夹带着潮濡的味道扑面而来,火光在洞中颤抖,我们数着脚下的步数,刚刚踏下第一段阶梯,转角便再见不到头顶的夜空,最后一丝自然光弃我们而去。又是冯雪娇第一个怪叫,大嚷着害怕,问我能不能牵着她的手。我说不要。冯雪娇再说话就已带着哭腔,说真的太吓人了,不想再往下走了。我说,那你就上去。冯雪娇说,上去我一个人也害怕。高磊说,那我上去陪着你好了,我在这下面有点上不来气。我回过头,隐约可以看见火光下高磊眼中的闪烁,我知道他也怕了。冯雪娇作势赖着我跟高磊一边往回走,一边问走在最前面的秦理和黄姝,你们真的还要下去吗?秦理肯定骗人呢,这么黑哪有什么星光。黄姝说,我相信他,我想去看看。她的回音在深邃的通道里重复了两次,仿佛在替她表达坚定。如今我无须再掩饰,当年那一刻我怕得要死,本来从小最怕黑,连小时候一个人玩得晚了上楼都要喊我妈在楼道里迎我。就在我犹豫的瞬间,距离我最远的秦理回头说,上去吧,到和平一小的操场等我们,那儿的入口没上锁。说完,他拉起黄姝的手,两点火光很快消失在下一个漆黑的转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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