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?”她问。
“没关系,只是之前见过一次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夏旷不信。
“对。”陈默皱着眉说。
“那他为什么要帮你?”
这个问题陈默想了一路,他也想不明白。
对方是在善意的提醒自己,可却没说具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事情,他说高家茂出了问题,肯定是在这次行动时暴露了身份,丨警丨察会根据高家茂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自己上。
商场盗窃时他们是一起行动的,不会出问题,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,在行动之外的时间露了马脚。欧阳万里让自己处理高家茂,是在让自己杀了他吗?
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,可杀人的事陈默不会干。
欧阳万里是不是在设套离间他和同伙的关系?这点陈默想到了,可这种事,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。干他们这行,安全永远是第一位。
“这个我暂时也不清楚,不过高家茂的事,却不能大意。”他扭头看向夏旷,继续说:“放心,这件事我会解决的。”
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
陈默暗自摇头,有意思?还真是不怕事大。
目送夏旷回到公寓大楼,陈默并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打电话约高家茂出来,两个人约在了太子湾公园。
在公园的一角坐下,在夕阳下到处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侣恋人,即使有老头儿老太太经过也是成双成对,这让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他摊开手里的报纸假装惬意,心里却搅乱如麻。
欧阳万里真是南偷?似乎没有理由怀疑。他帮自己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用意,却非常耐人寻味。是因为他欣赏自己,还是另有所图?这些问题在陈默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,却总得不到要领。
高家茂终于来了,在夕阳美景中,他微驼着背,戴着一顶八角军帽,配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,这身装扮是他打把势卖艺时的标准配置,他脸上带着笑,估计今天收获不少。
高家茂见只有陈默一个人,立刻知道陈默有密不外宣的事情,而且还和自己有关。
“什么事?”他坐在陈默身边。
“你可能暴露了。”
高家茂一怔,问:“商场的事?”
“对。”
他吸了口气,说:“哪里出了问题?”
“我也想知道。所以问问你。”
高家茂沉吟了片刻,掏出手机想打电话,却被陈默制止: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我想打电话确认一下。如果我暴露只有一个可能,就是出在白磷上,我想看看卖家是不是出了事。”
“不用打了。现在你要做的是尽快离开杭州。”
高家茂愣了愣,说:“让我离开?”
“对。我猜对方很快就会把你招出来,你到外地多走几个地方,有意的暴露一下身份,然后再赶往下一个城市,两个月后等我电话,到时你在回杭州。”
“还回来?”
陈默点头,说:“无论走到什么地方,杭州是最安全的,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敢留在杭州,这叫灯下黑。你到外面转一圈留下线索,是为了制造我们在到处流窜的假象,用来迷惑警方。你放心,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,我会帮你照顾家琪的。”
高家茂攥了下拳头,他和家琪从小相依为命,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分开过,可事到如此,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离开这条路,他也不想让家琪看到自己出事。
而且这件事都怪自己不小心,于情于理也该由自己担当。
“好吧,那家琪就拜托你了。”
陈默点点头,沉重的说:“在外面多注意安全,有事单线联系。”
“明白。我这就回家收拾一下,也对家琪说一声。”
“不行。你现在就离开杭州,马上离开。”
陈默的要求对高家茂来说有些残忍,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。现在他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,多留杭州一分钟,就多一分危险,麻子他打过多年交道,对他十分了解,只要稍微用点手段,连亲妈都可以出卖。要不是当时陈默要求的时间仓促,他肯定不会找麻子买白磷。
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,事情既然发生,总要去积极面对。
“照顾好家琪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陈默目送高家茂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,放眼眺望西湖、雷峰塔、断桥等等景色皆尽收眼底,美轮美奂。
转眼,落日消失,滚滚黑云从天边席卷而来。
要下雨了!
当陈默坐进车里,惊雷闪电顿起,一霎时,雨点连成了线,哗的一声,倾盆大雨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。砸在车上嗡嗡直响,他发动汽车冲了出去,瞬间湮灭在了茫茫的暴雨。
这场大雨下了一天一夜,才断断续续的停了下来。陈默对雨没有好感,甚至是深恶痛绝,他印象中的第一次大雨是在八岁那年,他亲爹从大雨中归来,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来了一个青花瓷的大瓶子。
那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“青花瓷”这种东西。
那大瓶子很大,直立着能到他胸口,将耳朵贴在瓶口,里面还有海啸的回声。调皮的他将一只跑到家里避雨的野猫塞了进去,那只猫就在青花瓷里疯了似的尖叫,抓子挠在瓶子上,发出难听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。
于是身体瘦弱无力的陈默想把那只野猫弄出来,结果青花瓷“砰”的一声碎了满地,他亲爹从屋子里穿着四通的花裤衩急急奔出来,鸡毛掸子打断了两根,然后又将他推出屋外在在大雨中淋了一夜。
想必那青花瓷的大瓶子非常的贵重,不过也说明了一点他父亲性格狂暴,对陈默的管教也简单粗暴,非打即骂。
糟糕的童年,母爱缺失的童年,这一点他和夏旷很像,所以在他知道了夏旷的身世后,立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,他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时期,所以他能容忍夏旷一切别人所不能忍受,不能接受的东西。
他推开窗户,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,令人精神振奋。
“陈哥,我哥他真的没事吗?”高家琪走过来,怯生生的问。
高家茂的事情她已经全都知道了,陈默没有像高家茂那样对她什么都不说,而是把整件事原原本的都告诉了她,她虽然体弱多病,可高家琪毕竟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,她是成年人了,她有自己的思想,有自己的感情,也更有知情权,也必须要有面对的勇气。
一个故意不说,一个明知不问,对高家兄妹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
“他没事,我保证。”陈默肯定的回答。
“其实,我很早就已经知道你们做的事,只是我不敢说,也不敢问。”高家琪小声说。
“抱歉,我把你哥哥带入了歧途,也让你跟着担惊受怕。”
高家琪欲言又止,良久之后,才说:“其实我哥他……这并不能怪你。”
陈默看向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孩,说:“如果没有遇到我,你们兄妹可以过很平静的生活。”
“如果没有遇见你,我已经死了。我哥对我说过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。他这人重情义。”
陈默苦笑,说:“我这是先做善人,后做恶人,终归不是什么好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