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明白了,小娥的丈夫可能是这样在拐弯处撞迎面疾驰的车子,从而命丧黄泉。
而此时我坚持执拗的态度,让她想起往事,引发心的无限苦楚。
轻轻握住小娥嫂子的手,我说,“那好,你跟我一起!”
“嗯!你快吃点东西,再睡会儿,额们避过晌午的日头再走…”
说着,小娥嫂子抹了一把眼泪,麻利地穿好衣服,去收拾行装,并且从堂屋将胖丫领出来,带到十多米外的邻居家里。
我躺在炕席,多少有些哭笑不得。
真是没想到,自己这一趟乾县之行,却因为耽搁一天而从一人独往变成两人同行了。
人生际遇,或许真是这么妙无。
十多分钟后,我起身去后院查看了一下那辆几乎快要报废的买包车。
这车…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---满目苍夷!
好在汽油不用愁,到时候弄点儿长途客车的油行,反正他们也走不了。
用了不知道多少桶水,我才将这辆事故车擦洗一番,然后用导管将小娥嫂子提过来的,装在塑料桶里的汽油导入面包车的油箱里,然后发动了若干次,终于打着火儿了!
真行!
我苦笑一声,竟然还真的能开!
最终,在村长、司机和那些村民以及乘客各种复杂的目光,我带着乔小娥,一骑绝尘,扬长而去。
这一路,并没出现小娥嫂子说的那些险情。
事实,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很低,或者是几万分之一,甚至几十万分之一,但只要发生一次,那便会万劫不复。
因此我开的异常小心,每到转弯处都会狂按喇叭,并且将车速放得极慢。
这样一来,我的车便开不快了,当然,那面包车都成这怂样子,能开动已经实属不易,还能指望它开得飞逝如电嘛?
再加望山跑死马,盘山路盘山路,盘来盘去的,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。
最后,直到我心惊肉跳担心汽油将会耗尽的时候,终于来到一马平川的国道,并且找到一座加油站加满了油。
只是在加油的时候,我们的车还是被人鄙视了。
那个负责加油的小伙子调笑一声,“兄弟,你这车真够味儿啊,拍卖来的吗?”
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们这辆面包车太破烂,说好听了是古董,难听点儿是垃圾。
我只是笑笑,并没有和对方多说什么。
因为我总要满足一些人喜欢取笑别人的心理吧?
我甚至善意地在想,这小伙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,并没有什么恶意…
的确,当我加完油付账走人,小伙子并没有因为我的车破,我们穿着寒碜而态度变得更恶劣,相反,临走的时候还扔了两瓶免费的矿泉水给我和乔小娥。
“枫啊,你说他怪不怪?为啥刚笑话完额们的车破,却又给额们矿泉水呢?”
我开着这辆似乎磨合得越来越顺畅的小面包,想了想回答乔小娥道,“嫂子,在人性心理学有一种心态,叫仇富和济贫,你明白吗?”
“啥啊,额不太懂…梁山好汉不是才会杀富济贫嘛。”
我笑了,“差不多这个意思吧。”
转动方向盘,我终于从辅路将面包车开国道,面前并排的四条车道,车辆稀稀拉拉,抬眼望去一马平川,我的心情似乎跟着变得好起来。
“嫂子,仇富呢,是嫉妒别人有钱,从而不管和自己有关系没关系都会仇视对方…济贫则正相反,如你看见路边的乞丐,你有时候会给他一块钱两块钱,对不对?因为你动了恻隐之心,你觉得他不如你,你还可怜,需要帮助…”
“噢…你这么一说,额倒是懂咧。”小娥笑起来,她并不笨,只是见识少罢了。
“所以啊,刚才加油站那个小伙子,看到咱们穿得不咋地,却能开着车,而估摸着他自己还没有车开,出言讽刺咱们…”
“嗯,你说的有道理,那后来给额们矿泉水喝,是不是又觉得其实额们并不是真正有钱人,其实是那种靠着一辆车讨生活的劳苦大众,嘻嘻,所以动了那个你说的那个…恻隐之心…是不是这样的?”
“哈,嫂子,你这脑子,真是好使啊!”
我不由有些感叹,真没想到,乔小娥竟会如此聪明,一点通。
说说笑笑,我们已经进入乾县县城范围。
这时候,小娥嫂子问我,“枫啊,你来乾县,要去哪个单位办事?额在乾县待过一段时间,你和额说说,说不定额能帮你呢。”
“噢,是吗?”
我降低车速,在街道慢慢游荡,同时一只手轻轻伸出,握住小娥嫂子的柔夷。
脑子里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向她说起目前我所遇到的困境。
不想吓着她,又需要适当透露出某些信息,从而看看乔小娥这个在乾县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本地人,是否真的能帮我些什么忙。
半晌,我终于问道,“嫂子,你知道乾通水处理集团吗?”
“啊~~~,你是说,乾县东南角那家企业,乾通水处理公司?”
乔小娥反问我一句,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。
她的反常态度令我有些惊疑,于是慢慢踩住刹车,将这辆几乎快要散挂的小面包停靠在路边。
“怎么?嫂子,你听说过关于乾通水处理集团的事儿?”
“何止听说过啊,额在那里打了一年半工呢!”
“是吗?”
我不由得有些兴奋,“嫂子,你怎么会在那儿打工?快说说,说说他们的情况!”
听到我急迫的声音,乔小娥却没有立即回答我,而是靠在副驾驶的座椅,陷入沉思。
看着她的样子,我不免有些怪---难道小娥嫂子对这个地方有着什么特殊情感么?
“江枫,你听额说…”
大概过了至少五六分钟,小娥嫂子才慢慢拢了拢发梢,面色严肃地对我讲起,“不管你是要和他们做生意,还是要向他们讨债,听嫂子一句,算了吧…额们老百姓惹不起他们啊!”
我有些怪,小娥嫂子为什么会认定我打听乾通水处理集团的情况,是因为和对方有生意、业务的往来呢?
印象里,直到现在,我展现给乔小娥的身份一直是警校毕业生,并非商人。
嘿嘿,这个嘛,以我江枫的长相和为人处世的态度,怎么看也不像一名老于世故的奸商是不是?
于是我问道,“嫂子,你咋会认为我找乾通水处理集团,是要找他们做生意或者讨债啊?”
“唉,这还难猜吗?”
小娥嫂子幽怨地瞅了我一眼,“额在乾通水处理的那段时间,找门来的人,只有这两类,谈买卖或者打官司,从来都没有第三种情况呢!”
“噢…”
我想了想问她,“嫂子,为什么你劝我不管想怎样,都要躲他们远远的?还说什么惹不起?”
乔小娥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,“枫啊,你知道额在乾通的时候,是干啥工作的?”
“这…还真不知道…是不是在生产线?”
我除了猜想小娥嫂子是产线做粗加工活的计件工之外,实在想不出,以她这样一个农家少丨妇丨,还能做些什么特别的工作。
“生产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