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现在见到兰麝和李作尘,她虽然再怎么不喜欢这俩人,也不由得心生赞叹。
“几个月了?”她端着茶盏,微笑着问兰麝。
眼睛在兰麝头上,身上溜了两圈,李夫人盯着兰麝头上那根凤头簪
“三个多月。”兰麝先看了看李作尘,然后才回答。
“比你嫂子的月份小些。”李夫人笑的慈爱,她冲着大少奶奶招了招手,让人去到兰麝身边,又刻意的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肚子。
“我瞧着你这肚子,倒比你嫂子的还大。”李夫人偏头细细打量,转过脸来笑吟吟的看着李作尘。
“三郎,你说是不是?”
“大嫂清瘦,麝儿最近胃口好,所以有些差别。”李作尘不知道李夫人要说什么,但他本能的觉着,不会是什么好话。
“你们男人,不懂得这个。”李夫人低头喝了口茶,脸上得意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。
“我生了你哥哥两个,你娘生了你。我们俩啊,都是苦命人,一辈子只有儿子,没福怀个丫头。”
听李夫人提到自己娘,李作尘腰背绷紧,表情虽然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,但手已经紧紧的攥住了衣襟。
李大公子视线冷冷的扫到自己媳妇儿脸上,大少奶奶心里叹了口气,她先是歉疚的看了眼兰麝,然后如李家母子俩希望的那样儿,接上李夫人刚才的那句话。
“娘,这怀丫头,怎么就是有福气了?”
“你啊!”李夫人慈爱的笑了笑,她指了指大少奶奶,又指了指兰麝,“你就是没福气的,我看你弟妹的肚子,比你有福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?”李大少奶奶硬着头皮继续追问。
“男孩儿跟娘不贴心,因此在娘肚子里,是背对着娘坐,所以肚子小。女孩儿呢,跟娘贴心,是面对着娘的,所以肚子大。”李夫人用手帕压了压鼻翼两侧的浮粉,笑着冲兰麝招了招手。
“麝儿,你过来,娘看看你的肚子。”
兰麝又看了看李作尘,见李作尘没什么反应,就站起身,走到了李夫人身边。
“你看,你嫂子的肚子发尖,你的呢,发圆。依我看,九成九,是个贴心的丫头。”
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。
李作尘狠狠地咬着牙,她明明知道兰家几代未曾生出过男孩儿,也知道自己一心想要个儿子好继承兰家家业。现在说这般晦气的话,实在是恶毒。
深吸口气,李作尘低头喝了两口茶,转瞬之间,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。
“这才三个月,怕是也不一定作准。我听府里常来把脉的大夫说,是男是女要等六个月后方能上脉。到那时,再说是男是女也不晚。”
李家大少拍了下巴掌,他正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把话引到大夫上,这李作尘就给了他机会。
“六个月?老三,不是我说什么,这大夫医术不行啊!咱们府里请来给你大嫂保胎的大夫乃是妇科圣手,只要怀胎两个月,便能通过把脉看出是男是女。正好他今日来给你大嫂请平安脉,趁势让他给弟妹把脉看看,知道男女也好提早预备东西。不说别的,那小衣裳小被子的,总不能男用水红,女用湛蓝吧。”
兰麝对肚子里这胎是男是女没所谓,但她知道,李作尘想要个男孩儿。她再一次转头去看李作尘,想看看李作尘是何反应。
李作尘眉头微皱,显然是在犹豫。
片刻功夫过后,他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还是不必了,家里已经请了大夫,若是再请人把脉,怕是不好。”
“哎。”李大公子站起身,走到李作尘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又不给弟妹用药,不过是看看男女而已。我想兰老夫人和兰夫人,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吧。”
见李作尘还在纠结,李大少爷又给大少奶奶使了个颜色。
大少奶奶心里长叹一声,她笑吟吟的拉起兰麝的手,要把兰麝往后院儿带。
“正好,弟妹还从未去过我那儿呢。今日不急着回去,弟妹不妨到我那儿坐着聊聊天。”
兰麝又回头去看李作尘,但李作尘已经被李大少爷挡住了。
她咬了下嘴唇,不好拒绝,便依着李大少奶奶的意思,跟她一起往后院走。
出了前厅后,李大少奶奶不再抓着兰麝的手腕,而是挽上了兰麝的胳膊。她冲着身后摆了摆手,几个丫头停住脚步,垂手肃立。瑞珠和玉枝同时皱了皱眉,但此刻若径直跟过去显得兰家没规矩,便也只好跟着这些丫头一起站在了原地。
这原本是主子们不想被下人听见自己说话时用的法子,寻常人家的下人们都懂,但兰家平日里没这个规矩,所以瑞珠、玉枝茫然无知,只能看人家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。
李大少奶奶挽着兰麝继续往前走,边走边低声说话。
“弟妹别怪罪,我也是无奈。”
兰麝好脾气的摇头笑了笑,她从上次陪三郎回门时候就知道,大少奶奶是个好心人。她握了握大少奶奶的手,又笑吟吟的往自己身后指了指。
“我另备了份儿东西给你,悄悄收着吧。”
李大少奶奶小声谢过兰麝,然后又摇了摇头,“我怕是没什么能贵重东西能还你的礼了,这家里,现在还不是我做主。不怕你笑话,我的嫁妆现在都被娘把持着,虽说还不敢强占,但隔三差五的,总要来问问数儿,没得让人恶心。”李大少奶奶冲兰麝笑了笑,神色间带出继续凄凉,“他脾气不像老三那么好,我都是能顺则顺,实在顺不了他的,便阳奉阴违,混过去也就罢了。”
兰麝叹了口气,在这种家里当儿媳妇儿,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。
“不过,那位大夫是真的好。”大少奶奶安抚的拍了拍兰麝的胳膊,“人虽然是李家请来的,但我娘家背后给了银子,所以弟妹可以放心让他把脉。他的嘴也紧,若是你有什么不相干让他说出来的,也只管背后告诉他。”
“我无妨。”兰麝抿着嘴笑,“是男是女,其实我不在乎,只是三郎盼儿子。”
“他们男人都是这样。”李大少奶奶翻了个白眼儿,“我第一次请这位大夫把脉,他在外间儿屋里一直溜达不肯坐。我那时候也傻,还想着这人是关心我的身子,因此才坐立不安。谁知大夫出去后,他第一句话不是问我胎像如何,是否平安,而是问我怀的是男是女?”
“后来呢?”兰麝心里有些紧张,她想知道李大少爷在知道是个儿子后,会有怎么样的态度。
“大夫很肯定的说,是个男孩儿。他欢喜非常,当天给我打了套赤金的首饰,还当着我的面儿,训斥了通房丫头。”
李大少奶奶挑起眉毛,凑近兰麝的耳边,压低声音问道,“你现在身子不方便,又是热孝在身,可曾安排下人去伺候三郎?”
“啊?”兰麝哪儿懂这个,她们兰家就从来没有通房丫头和姨娘小妾。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身子不便,李作尘该如何纾解。
李大少奶奶眨了眨眼睛,半是羡慕,半是忧心的看着兰麝,“你可留点儿心,男人不比咱们女人好守,他们安生不了几日便要生事。你家若是没这等规矩,那你便要仔细盯着他,莫要让他在外招惹不干净的女人,染上脏病回来,再传上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