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不成,是彼岸花灵的规则比十殿阎罗还要崇高的原因么?
想来想去,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了,毕竟即便鬼婆子可能比四大判官还要强些,但是在这横跨十八层地狱的旅程中,力量越强,承受的制衡也就越大。
“小辈,你在想些什么?”
途中,鬼婆子冷不丁向我问了句,我稍一愣神,发现鬼婆子并没有回过头,好似只是像以前在阴阳十里铺时那样,与我随口闲聊般。
“我在想该怎么保命。”
我直接了当道,并没有找什么虚伪的借口,反正在这鬼婆子面前,哪怕找那些借口也没啥用,倒不如诚实的说出心中所想,让鬼婆子少些猜忌。
鬼婆子能听出我没说谎,幽幽道:“老身说过,这最后一次任务绝不会为难你……到时候只需你诚心助我,等事成后,自会放你一条生路,另外还有厚礼相赠。”
“希望如此吧。”我依旧是苦笑:“你要说的就这点?这些,之前不是已经聊过了吗?”
“老身自然还有别的要说。”鬼婆子的声线虽然如年轻女子般清脆,但却让人感觉有股说不出的苍老,她沉吟了片刻道:“你可知,老身为何要去无间地狱吗?”
我略微颔首道:“之前听你和彼岸花灵谈话时提到过,为了救你夫君,能理解。”
“理解?不,你理解不了。”鬼婆子依旧背对着我,声音变得沙哑而又幽怨:“老身的夫君……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,却被天庭认定触犯了那所谓的天条天规,从堂堂天仙之祗被贬入无间地狱,承受永世折磨。”
听鬼婆子一点一点叙述,莫名其妙的,哥们我就又开始听起故事了,这个故事讲得是鬼婆子曾经与她丈夫的过往,一段,俗套而又悲情的苦命恋人爱情史。
大约千年前,凡间一散仙感悟天地造化,得到飞升,迈入天仙之境,有幸被接引入天庭仙籍,执掌一方辽阔水土的造化之功,说简单些,就是专门监管掌控区域中的协调问题,为突破的魔修妖修降下天雷劫、适当制止天灾人祸之类的。
这在当时的天庭中,虽然比不上某些成名的厉害神仙能执掌天下大权,但却也算一份不错的实权仙祗了,有句话说得好,别拿村长不当干部,在天仙所执掌造化之功的范围内,那天仙就是万物生灵眼中唯一的真神。
那散仙被安排到了江西一带,接近一个省份的辽阔区域都由他执掌。
那散仙的法号叫云浩道人,成了仙后,仙名却并不为外人所知,只有道号在外流传。
那散仙接受仙籍后,为了感悟仙家境界,蜕凡入世,以二十余岁的俊秀小生模样示人,第一站正是在祂所负责范围内的一座小城里,化一落榜的落魄书生,作说书先生游走于诸国乡间,食百谷滋味、观世态炎凉。
也不知道世界上的剧情是不是都很狗血,正所谓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那散仙化身落魄书生过了才不到半年之久,祂竟在越过一偏僻乡间时,遇见了个刚刚诞生灵智的草木精怪……(诸多神鬼异志中用烂的梗,书生碰见妖鬼之类的。)
那草木精怪乃是一雌花妖,名曰荼蘼,有幸位居奇地,吸天地灵气所生,恰逢散仙所化书生抵达这偏僻小村时,受天仙余威而诞生灵智,第一眼看见便是落魄书生的模样,至此,欢喜的缠上了那书生。
散仙为感悟天地,并没有表明祂的真实身份,而是任由花妖缠着祂,毕竟此花因祂而生灵智,也算有缘,凡间的世人都极怕妖物,虽然草木精怪大多并无危害(古时血妖很少),但若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修道者碰见,还是免不了一死的。
花妖最初每日只能维半刻人身,大多数时间都是化为花形,偷偷潜入泥土中跟随着散仙书生,也不知是因为跟一介天仙走的太近,受了仙气洗涤还是怎么回事,花妖修为进展极快,不出一个月功夫就能彻底化成人形。(相当于从初入灵妖进阶到妖将,这速度,简直没谁了。)
之后的剧情基本不必多描述了,花妖能长期化成人形后,欢喜的正大光明赖在了散仙书生身边,随祂一同浪迹红尘世间,这眨眼一晃,便是三载春秋……修道了无杂念,了无尘缘。
和大多神鬼异志故事中写的狗血剧情一样,花妖并不知落魄书生实则散仙修行所化,自化形之后,随他一同浪迹红尘世间,增长了许多见识、习得人伦纲常,她逐渐发觉落魄书生常年游离,并无妻女家事,于是就如一突来兴致的小孩般,自发奋勇要当书生的妻子。
散仙并未拒绝,因为祂也觉得自己该体悟一下人世间的情情爱爱,此仙幼年时乃是一个被道观收留的孤儿,一生光阴都遵从师父心愿,执意于修道求仙,对红尘之事反倒知之甚少。
一仙一妖,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了夫妻,夫唱妇随,踏遍天涯,足足十余年时光在花开花落中伶仃而过。
花妖直至修炼到临近鬼王境界,都不知落魄书生其实是一位天仙,只以为自己丈夫是个凡人,尽管如此,她却依旧对书生百依百顺,生怕时光眨眼而逝,自己的夫君也像那随处可见的荼蘼花般,在夏末终焉短暂凋零。
凡人的寿命是极为短暂的,匆匆不过百年,尤其是在古代人均寿命才三四十岁不到。
古代有一句话:人生七十古来稀,散仙当初化作的书生本就已年过二十,过了这近二十多年漂泊的日子,也临近花甲,白发苍苍,不便再碾转于乡间说书,于是用毕生积蓄在一小城中买了间房子,与花妖定居。
别问我散仙为什么会变老,祂扮成凡人入世感悟仙家境界,自然也要体悟生老病死这一环,至于祂这入世之旅何时结束(也就是寿终正寝的时间),散仙也早有计划……六十六岁寿。
时间眨眼而逝,十年如烟,散仙书生也到了预计该垂朽老死的那一日,祂在床榻上,望着无微不至照顾祂的花妖,却有些不舍起来。
在红尘的这数十载岁月中,祂们一同经历了许多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,先前说过,散仙书生成仙之前一心修道,并没有涉足尘世,这段经历弥补了祂生前那空白的情感,而祂也在不知不知觉中,被花妖纯净天真的爱所打动,情根深重,难以自拔。
可惜,落魄书生可以和花妖相爱,但天仙不行。
祂这书生之躯一朝身死,就不能再留恋于尘世,因为祂这入世感悟其实也在天庭记录之中,否则天庭岂会随意放任一天仙下凡?仙人下凡规矩严苛,比方说不能随便施展法术之类,当然,最主要的就是到了时限,必须返回天庭。
天条无情,但却没谁能去怪天庭什么,正如法律无情,谁又能去怪法庭判案无情?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,这些规矩是极有必要存在的,维持着仙界秩序。
最终,散仙书生还是忍着心中之情,于六十六岁寿时,终结了落魄书生这化形之身,返回天庭闭关清修,以感悟仙家境界为由,用时间化解心中悲痛,希望能忘掉这份情缘……这一晃便又是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