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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5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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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一直到碣石门刻的典礼结束,来自南方的使者,却迟迟未到,只是在群臣歌功颂德时,有人匆匆入内,悄无声息地,将一封信交到了丞相李斯手上。

李斯以宽大的袖子遮挡众人视线,抽空看了一眼,眼皮跳了跳,但亦不露声色,只是在无人注意时,擦了擦额头的汗,老头那颗波澜不惊的心,开始猛跳。

等仪式接近尾声,秦始皇等得不耐烦时,李斯才走了过去,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……

站在黑夫的位置,只能看到,皇帝嘴角的笑没了,李斯每说一句,秦始皇就点一下头,最后,眼中尽是失望之色。

李斯说完后,皇帝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,只是面无表情地多喝了杯口酒,便让礼官解散了群臣,让赵高备驾离去。

今日之宴,到此为止!

群臣面面相觑,这和他们想象的剧本不一样啊,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,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。

只是到了晚些时候,随秦始皇而去的丞相李斯出来了,点了几位大臣的名。

”御史大夫、郎中令、典客、少府,还有……”

李斯看向黑夫,笑道:“还有胶东郡守,陛下有召!”

作为诸卿之中唯一的郡守,黑夫有些“受宠若惊”,看了看御史大夫茅焦,茅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。

几位朝野大员立刻到了碣石宫的一间厅堂,进去后,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侍者,平日几乎和秦始皇形影不离的赵高、胡亥却不见踪影。

而长公子扶苏,也不在传唤之内。

黑夫只觉得,准没好事。

秦始皇坐在案后,手撑着头,他连免礼都懒得说,黑夫看得出来,皇帝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。

见人来齐了,皇帝冷笑道:“李丞相,这种好消息,还是由你来告诉众卿吧!”

“诺……”

李斯艰难地应了下来,轻咳一声,将事情告诉大家。

“刚接到南方急报,将军屠睢在途径西瓯,南攻骆越时,中了越人伏击,挨了毒箭,还没回到桂林,便毒发身亡了!”

第628章 烂摊子

“今天是十月初一,秦历新年,岭南也算进入旱季,可这雨水怎么还下个不停?”

南征军西路大本营桂林,随着连绵的阴雨,城外已成一片泽国,一座座美丽如画卷的山包,像是屹立在海上的小岛。

在赵佗眼里,秦军也一样,被越人和丛林组成的大海隔开,只能各自为战。

“太急了。”

赵佗回想起这数月发生的事,便扼腕叹息。

位于西瓯的西路军大致分两处驻扎,一为桂林,二为苍梧。四五月时,屠将军用贾将军之计,一把大火烧遍西瓯,因为秦军仔细挖了防火沟渠,桂林、苍梧周边的平坝地区,几乎被烧成白地,直到雨季来临,火势才渐渐平息,而更深的雨林,更难点着。

人力终究难以敌过天,秦军烧掉的地方,不及整个岭南密林的万分之一,雨季一过,才烧光的地方,又会满地绿意,自然的愈合速度,远超常人所想……

但效果已很不错,没了树林掩护,瓯人的袭击便**在秦军视野下,秦人不再被动挨打,剿杀了上千瓯人,逼得他们回到丛林,大军得以安生了几个月。

但随即,屠睢却下令,两地驻军再度出发,继续向南开进!

此令一下,引起了轩然‎‌‍‎大‎‌‍‍‎波‌‍,士兵普遍不愿南行,纷纷抱怨军吏太过苛刻,不顾他们的死活。

军吏则抱怨将军的方略太急,还不等大军在西瓯站稳脚跟,就欲去进攻骆越,却看不到盛夏时节,士气的低落。

可身为都尉,赵佗清楚,屠睢也没办法啊。对百越开战前,他向秦始皇夸了“两年平越”的海口,皇帝最讨厌失信和拖沓,眼看期限越来越近,屠睢的‍‎‌‌‍军‎‍‌事‎‌部署,就变得越来越急躁,他一把火烧了几片森林,剿杀了上千西瓯人后,便宣布西瓯已定,亲率大军深入险阻。

“分兵两路,打到北向户过年!”

这是屠睢的计划,只可惜,大火未能将西瓯人统统烧死,更没烧尽他们抵抗的决心。

就在秦桂林军途经西瓯与骆越交界的群山,部队拉成一条长蛇时,在密林中遭到了这群土著的攻击。骆越人也在前掩杀,秦军腹背受敌,擅长的军阵车骑也无用武之地,一时受挫。

这也就罢了,要命的是,屠睢在观察山势时,被藏在树上的越人猎手射来一根竹箭,擦伤了皮。

那箭尖用毒浸泡过,屠睢当场便口吐白沫,回到营地后开始发高烧,接着皮肤溃烂,不能理事。

没了主将后,大军也乱了阵脚,多亏赵佗在旁,与众都尉商议着先撤兵,顶着越人的袭击回到桂林,而屠睢也在过柳江时毒发而亡,死得极其不甘。

幸而,桂林军两万人因撤得及时,只损失了三四千。但苍梧军的一万人,就比较凄惨了。

两军相距数百里,深山老林音讯难通,等苍梧军抵达约定汇合的地点“象地”(广西崇左)时,才得知主力战败的消息。他们不得不在骆越和西瓯人的滋扰下,开始千里折返……

接下来,苍梧军的命运,赵佗便不得而知了,整整一万人,就这样消失在十万大山中,整整两个月来,竟杳无音讯。

就在此时,一队人冒着雨,纵马来到桂林寨门前,那是赵佗手下的率长虎会,他一个月前被赵佗派去苍梧传递消息,此时回来,定是有偏师的消息了!

“怎么样?”赵佗匆匆下了哨楼,城门一开就上去询问。

“太惨了。”

虎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嗟叹道:“最后一批人已回到苍梧,清点人数,偏师一万人,竟十死七八!”

“手呢?那些手呢?”

距离桂林五百里外的苍梧,百夫长陈婴醒过来第一件事,就是看看他筐里,那数十只只剩下骨头的手还在不在……

一支都没有,统统不翼而飞!

他立刻揪过手下的什长张甲,大声质问他!

“医官说带进来会散播疫病,让吾等烧了。”

他手下的什长张甲如是说,眼睛不敢看陈婴,只是捧起一个灰扑扑的陶瓮递给他。

“他们都在里面……”

“好歹能归乡葬下,不错了。”

陈婴无奈,接着问:“我们百,还活着几个?”

什长咬咬牙:“十九!”

“十九!?”

陈婴呆愣半响,竟老泪纵横,忍不住骂道:

“我手下整整一百人,在苍梧伤病死了三十,跟着都尉去打骆越,受阻而归,又死了五十多,这八十多人,都是东阳的乡党子弟,我陈婴被县人信任,才推举我做了吏,如今却十死其八,让我回去以后,如何向父兄们交待!”

过去几个月,简直是陈婴的噩梦,让他此生难忘:

战争没有尽头,打下苍梧,南边还有新的地区等待秦军去占领,去征服。

去的时候便不轻松,大火没有波及更靠南的山林,行军速度极其缓慢,将士们在跌跌撞撞中艰难爬行,有时一天行走不足十几里,森林也越来越密,不得不用大砍刀边走边开路。

好不容易抵达约定会师的地点,却不见友军踪迹,只有一地残破的帐篷和军旗,还有远处巨兽的怒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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