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……
这种欣喜也不过只持续了短短两秒。
从云端重重跌落,那种感觉,拿刀剐他的心还要疼。
他了解她。
她的肯见,不是他想要的。
而是……决绝的要分开。
这种预感,在他走近病房的那一刹那清楚感觉到了。
四目相对。
她的眼只有……冷漠。
心脏如同被撕得鲜血淋漓又扔进了盐水,很疼。
可厉佑霖谁都清楚,再疼,都抵不过她承受的那些。
他只要一想到昨晚她躺在手术室,一想到……
“染染……”嗓音沙哑到无法形容,他看着她,嘴唇颤抖,“对不起,我回来晚了……”
空气似乎都染了令人窒息的因子。
纪微染看着他,放在被子下的手无意识的紧攥在了一起。
她仍是保持着神色淡淡,可只有她自己清楚,在经历了昨晚,此刻再看到他,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。
疼么?
疼啊。
怎么会不疼呢?
不管她之前承不承认,可现在,她不得不承认,她早在不知不觉爱了这个男人。
是爱,不单单是喜欢。
因为爱,所以才会失望,才会……受伤。
可是,这份爱,如今她要不起了。
她也不想再要。
伤口处还有些隐隐作疼,纪微染强忍着,一字一顿冷冷开腔:“离婚吧,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江聿琛打印出来了,我不会要你一分财产,签了那个字,走出这扇门,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,永远都不想。”
每一个字,都堪一块巨石,重重的砸在了厉佑霖本鲜血淋漓的心。
呼吸粗重,双眸幽暗,他低吼反驳:“我不会签字!我不会答应离婚!”再开口,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是受伤,也是乞求,“算要判我死刑,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?!”
他眼里的哀痛,纪微染看得清清楚楚。
呼吸愈发困难,指甲随之更加用力的掐入掌心,她开口,更加的决绝冷漠:“我不想听。”
“可我要说!”
隔着两步的距离,明明不算远,甚至很近,可厉佑霖觉得,他快要抓不住她了。
“第一次带赵绾烟去新加坡,是为了找方伯的前妻,因为我想把赵绾烟留在那,让他们照顾,但方伯的前妻没有答应,我没有对你说实话,是我的错。”
他死死的盯着她,深怕自己一眨眼面前人消失不见。
“昨天……我说过我会彻底解决给你一个交代,我的确是打算去找赵绾烟,我想把她重新送回疗养院,但路,陆禹……告诉我,她不配合治疗甚至偷偷跑到了天台,她……”
明明是描述,可纪微染觉得,画面是那么的清晰。
心一阵阵的疼,她冷冷回视,几乎是从喉骨深处挤出的几字:“不用说了!”
厉佑霖没有停,不仅如此,他抬脚朝她走近。
“也是在那时候,我接到了方伯前妻的电话,她改变主意了,愿意照顾赵绾烟,但需要我亲自把她送去新加坡并且签一份协议,所以我才会再带着她出国。”
一句话说完,他已走到床边,只要他伸手,他能和往常一样摸她的脸。
而事实,他也这么做了。
可……
她躲开了。
冷漠。
决绝。
排斥。
强烈的心绞痛在这一刻袭来,差一点,厉佑霖支撑不住。
再开口,他的声音已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准确形容:“我帮她,不是对她还有情,只是因为方伯一个临死的老人最后的恳求。一开始隐瞒,我是怕你误会,怕你……”
他看着她的眼睛,倏地,剩下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仿佛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她要解释的时候,他没有给,如今,再多的话,她都不需要了。
“染染,我对她……”
纪微染突然笑了。
“染染……”
“厉佑霖,”笑意一点点敛去,冰凉重新蓄满她的双眸,纪微染打断他,冷声又冷情,“我看到你书房里她的日记本了。”
厉佑霖胸口骤然窒闷!
“我……”
被子下的手缓缓将床单攥紧,纪微染别过了脸,不想再看他:“抱歉,我偷看了她的日记本,偷看了你们之间的秘密。”
“那不是……”
“别说是你,”指尖泛白,深吸口气,纪微染继续,“是我一个外人,看了她的日记,字里行间……都没法不感动,我都看的出来,你自然也是,她是真的爱你,只是那些年不自知。她崩溃,是因为没了你和你们的那个……”
孩子两字,她终究说不出口。
缓缓的,她强迫自己转过头重新对他的视线:“听说过一句话么?叫……青城,谁不知道厉少深爱赵绾烟多年?”
这番话,无异于是她亲手在自己心口刺伤了一刀又一刀。
但,还不够。
“厉佑霖,”将他的五官最后看在眼,随即又一点点的逼着自己在脑抹灭,她开口,“我不怪你,昨晚的事,谁也怪不着,所以,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,也不必觉得是你造成的,因为……”
每一个字,她都说得很轻很淡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要说出这些,尤其是接下来的话,对她而言,多疼。
可再疼啊,她都必须承受。
手背的青筋在不知不觉变得明显,胸腔闷得疼的让她差点发不出声音,可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违心话:“因为……这个孩子,我本来也……不想要,我去医院,只是为了约时间……”
“纪微染!”
哽咽的声音失控响起。
纪微染觉得,她疼得……快要死了。
“你不是说你爱我么?既然爱我,那签下那份协议,我们离婚,放过我,成全我,也成全你自己。”
“染染,你逼我?”
“是,我是在逼你,厉佑霖,离婚吧。”
安静的病房里,纪微染望着窗外,脑反反复复的回荡着厉佑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啪嗒——”
清晰的声音,是眼泪低落在飘窗。
一滴又一滴。
到最后,终于汹涌如潮水。
病房外。
夏晚等了一下午,终于在杨兰去而复返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等到了纪微染的松口。
满腔的酸涩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化为深深的心疼,夏晚看着她,声音近乎哽咽:“我以为……你连我都不肯见了。”
面前的微染,她想象的要好,仿佛和从前一样,对任何事都清冷淡漠,可……也只是仿佛而已。
闺蜜间是有不用明说能明白的默契的。
如,她和微染。
只一眼,她知道,微染想要让过去“过去”,更不会想听到任何人再提到厉佑霖。
认识多年,她从未在微染眼看到过类似于恳求的意味。
除了,今天。
夏晚的心,更疼了。
“精神好些了么?”万千思绪闪过,有些情绪刻意压下,她最终还是选择配合她一起恍若无事,“想吃点什么?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。”
说话间,她走到床边,又眼尖的看到了她床头之前杨兰送来的剧本。
纪微染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