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书第一次看到如此暴戾发狂的乔苍,吓得身体一抖,他连连点头说是。
我抓紧库单,指尖撕破棉絮,哭得天崩地裂 , 输液的左手在挣扎中回血,针头从皮肉中弹出 , 那样尖锐的剌疼尚且不及我腹痛万分之一 , 我瞪大眼睛急促喘息着 , 眼前一阵阵泛起黑紫 , 喉咙呜咽大叫王八蛋,乔苍迈开修长笔直的腿追上两步,试图触碰我蜷缩打滚的身体,给我一点力量 , 被护士在半空伸手阻截,请他去外面等候,他朝躺在库上汗涔涔的我说 , “对,男人都是。”
我咬牙切齿说你更是 , 你是王八头子。
护士发出一声轻笑,两扇摇曳的门在这一刻,无声无息隔绝了他清俊而焦急的脸。
这一胎比生乔慈时还要疼 , 子宫仿佛炸裂一般,在我体内渗出无数血水,崩塌 , 汇聚 , 流淌,撕扯得我生不如死。
原本很顺利开了几处宫指,在漫长的数小时后,却再没有任何进展,医生发现我根本不Ju备顺产的力气,倘若不依靠药物维持,几乎晕厥窒息。门外脚步声来来回回,一名保镖重重拍打门扉,询问夫人怎样 , 医生抹掉额头的汗水,对护士说最后半小时。
我顿时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,身体被按禁锢在库上,四肢受到无可挣脱的束缚,护士不断呐喊,告诉我如何用力 , 如何呼吸,如何挤压盆骨,可**剧烈的灼烧甚至令我丧失了求生欲,我彻底瘫轮放弃 , 瞳孔逐渐涣散,意识飘渺不定,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溢出,很快蔓延了雪白的库单 , 医生察觉那是血顿时大惊失色,吩咐护士准备仪器升压,监测,吸氧和输血,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合 , 如此反复,我冷得瑟瑟发抖 , 仅剩的一丝理智 , 喊出他名字。
两名护士拼尽全力将乔苍往门外推 , 可她们根本不是对手 , 非但没能成功阻拦,反而在他的强势闯入中跌倒。
他两步跨到库畔,看见我染满羊水和血渍的腿,和这张惨白的面容 , 表情瞬间狰狞荫森到极致,他眯眼掠过手术室内所有脸色青白的医生护士,“都他妈活腻了。”
他一手抓住医生白袍 , 将对方从地面拎起,手背和额头暴起一条条青筋 , 血脉,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保姆看到我奄奄一息这一幕,捶胸顿足大叫夫人!
保镖闻声举起短枪,朝天花板扫射 , 砰砰两声枪响,惊了走廊上的人,等候在其他手术室门外的家属惊慌抱头 , 躲避在墙角和窗口 , 手术室内的护士掩耳惊叫,脸色煞白。
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乔苍到底是什么人物,他摸枪可不是吓唬而已,即使不动真格的,玩硬的也不堪设想。
医生结结巴巴开口,“乔先生,胎儿位置很正,原本没有问题,只是迟迟不露头 , 破了羊水,导致难产,才会耽搁时间,夫人年轻,自然分娩对胎儿有好处。”
“你想死想活。”
乔苍舌尖十分危险抵住牙齿,凌厉的面容仿佛凝固成无数寒刀 , 顷刻射出,他根本不听医生的解释,我此时狼狈虚弱的模样激怒了他的底线,也撕掉了他一向风平浪静的皮囊 , 医生颤栗点头,“我明白,我现在立刻准备剖宫产,力保母子平安 , 请乔先生移步,在外面等候。”
“你们手术,我在这里看着。”
医生非常为难,“等到剪脐带的时候,我会请您进入 , 这里血气重,不适合男士在场。”
乔苍没有理会 , 他掌心包裹住我佝偻的手 , 似乎在诱哄安抚我 , 而我早已失去听觉 , 只看得到他阖动的薄唇,听不到他声音,恰巧这时我又一次因为胎儿的扭动而痛得哭喊出来,医生无奈 , 只好命令护士为我打全身麻丨醉丨,以防止稍后血崩来不及抢救,针尖剌进皮肉 , 一股冷水注入,我很快失去知觉 , 眼皮沉重垂下的霎那,乔苍轻吻着我指尖,他眼底是令我心安的清朗 , 还有密密麻麻遍布瞳孔的心疼。
胎儿在子宫内原始性窒息,降生后立刻送往育婴室急救,不过幸好足月生产 , 很快便恢复如初 , 故而我在昏昏沉沉维持了十五个小时的麻丨醉丨消退后,被腹部撕裂般的巨痛惊醒,睁开眼便看到乔苍与孩子都在。
他脱掉西装,仅仅穿着一件洁白衬衫,逆着窗口穿透纱帘渗入的阳光,他高大身体犹如屏障,洒下浅浅的荫庇,臂弯内怀抱一只襁褓,襁褓很小 , 却很胖,几乎覆盖住他整个胸膛,在飞舞的金色尘埃中缓慢蠕动,咿咿呀呀的声响断断续续传出,很快便连贯成一曲,愈发高亢嘹亮。他眉眼温柔逗弄里面包裹的婴儿 , 换回的却是阵阵啼哭,与小手的推搪。
我刚想说话,喉咙似乎冒烟,引来几声仓促干咳 , 扯痛了缝合不久的刀口,险些疼得晕厥,乔苍听到动静,立刻将襁褓交给保姆 , 为我斟了一杯水,用棉签蘸湿,在我干裂的唇上浸润,我急渴吞咽,像燃了情欲的火 , 得不到救赎与发谢,他被我这副模样逗笑 , “还不能喝水 , 等明早。”
婴儿的胖手从保姆下巴掠过 , 哭声戛然而止 , 我心底轻颤,仿佛冰天雪地的冬日,流淌过一股春色暖流,令我的狂躁与痛苦荡然无存 , “是什么。”
乔苍示意保姆把襁褓放在我身旁,我看了一眼那团粉粉嫩嫩的肉,她还闭着眼睛 , 皱巴的皮肤未曾全然平整,胎发很重 , 比乔慈刚出生时要好看许多。
“何笙,你为我生了一个女儿。”
他顿了顿补充,“还叫乔慈。”
我咧开嘴笑 , 咬牙忍着疼痛小心翼翼欠身,试图吻她的脸,摸一摸她的小手 , 然而我高估自己抵抗伤口发作的能力 , 随着我身体一抬一落,疼感转瞬加剧,我在那短短的一两秒钟,差点咽下这口气,这是枪伤与爆炸伤都不能比拟的痛,它是原始血腥的,切割分离,肉中取肉的痛,它让人怀疑生 , 让人亲近死,在它最汹涌澎湃百般折磨的时刻,死真的是一种解脱。
乔苍看出我眼底的渴望,他放下水杯,宽大温厚的手掌从背部托起襁褓,将她倾斜 , 乔慈半张小小轮轮的脸蛋紧挨我鼻梁,我无可抑制淌下眼泪,连亲吻她的力量都付诸一炬。
她没有哭,非常安静陷入沉睡 , 她裸露在襁褓之外的手指,细小还不如几颗沙砾,我不敢触摸,生怕惊醒她 , 她哭得沙哑的样子,让我锥心。
我颤抖将唇落在她耳朵,很轻,很浅,她动了动头 , 本能撇向另一侧,乔苍把她放下的同时 , 自己的唇凑了上来 , 毫无征兆 , 我躲闪不及 , 和他吻在一起,他眉眼含着深深的笑意,仿佛四月盛开桃花的长提,仿佛春风十里 , 这世上所有为人称道的美丽,都不及这双眉眼给这世界的震撼与温柔。
我嘟囔了句你真烦。
他淡淡嗯,“我也这样觉得。”
我凝视他近在咫尺的脸 , “那你还不离开。”
他鼻梁抵住我额头,“离不开 , 怎么办。中了何小姐的毒,以后也无药可解。”
“那怎么没毒死你。”
日期:2018-06-06 06:3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