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花婶早下午的来嘀咕一次,那天的相片,好像没拍好。
村里胆大的女人们只要路见着江澈,成群地凑过来,打趣说:“江老师你闻闻,我身是不是有胰子香?你猜我洗的澡洗干净了不?”
江澈几天下来早习惯了,一样打趣回应:“这个回头我会问你们男人去,身揉没揉出泥团子,他们最清楚。”
一旁还没嫁的姑娘们叽叽喳喳说:“那我们呢,我们咋办?”
江澈特别认真说:“你们啊,要是心人是外头村子的,得抓紧了,要不我怕以后他们不敢门提亲。”
姑娘们苦着脸说:“那还不怪赵三墩?”
郑忻峰回来的同一天,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弄得民怨沸腾的赵三墩一起来了,硬生生从临州扛来了一台金星牌彩电送节礼,问他为什么不送猪脚,他说因为柳将军家亲戚都是杀猪的。
这一夜,整个峡元都在扎小人。
只有两个地方因为兴奋和喜悦彻夜未眠……
一个是柳将军的小屋,咯吱,咯吱……
一个是辣条生产厂房,哐锵,哐锵……
“怕啥,机器声音大着呢。”后半夜,柳将军一把把赵三墩拎回来说。
时间很赶,一来江澈和郑忻峰考虑还要回去过年,二来,年前这会儿是个很好的时机,学生们放假,大人们开始办年货,街面人多而且口袋里揣着钱,拿来做推广正好。
这样等到年节初四五,小朋友们口袋里被爸妈搜刮后剩下的那点儿压岁钱,能派用场了,从此与辣条羁绊整个学生时代。
只有四天生产时间。
计划定的是两角钱一包的5000包,五角钱一包的5000包,另外一块钱一包的2000包,毕竟是可以分着吃的东西,更小的规格,江澈郑忻峰没有去做。
五天后,熬了几夜眼眶通红的茶寮人给捧来的一共26000多包。
去往庆州队伍规模的达到了42人,其很大一部分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,没坐过火车,大清晨的爬起来等候,紧张又兴奋。
村里留守的人一样大清早爬起来送,连庄民裕都来了。
“我也去吧。”房间里,看着柳将军把包背肩,赵三墩有些虚弱说。
“你去干啥?都说我去好,你在家好好歇几天。”神采焕发的柳将军如今连眼光都柔媚了,在三墩身扫了扫,嘴唇一勾说:“乖乖等我回来。”
这一眼,这一句,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三墩,突然一阵身心颤抖。
这事儿开始两三天真是挺美的,三墩自己也挺积极,后来,有点负担,感觉柳将军的目光越来越像狼。
下地,三墩也把昨天偷偷收拾的背包背起来,坚持说:“那不行,我还要跟澈哥他们一起回临州过年呢,正好顺道走,到庆州也能给帮个手。”
柳将军眉毛一挑,“嗯?不是说好了吗?趁过年这会儿,咱们先把这边的席办了……回头再找时间去临州那边办。我家亲戚都等着呢。”
赵三墩犹豫了一下。
柳将军安慰说:“三墩你放心,到时候办酒席,你家那边来几个人好,在峡元啥都不用你操心。”
“不成,我临州还好多弟兄呢,得他们都有空才成”,赵三墩坚持道,“再者说,过年澈哥要回老家,他都不在,这席咋办?”
柳将军还要开口。
“柳嫱君,你是女人,我是男人。”赵三墩倔强说。
看着很可怜,很憔悴的赵三墩让柳将军心软了一下,想了想,眼睛一亮,说:“好好好,你是男人,听你的。那我让我市里公丨安丨局的大伯帮忙弄几张卧铺票。”
她的眼神在说:这可是你自己送门的。
从曲澜市到庆州,江澈和郑忻峰都没睡卧铺,只有三墩睡了。
他一次次的往普通车厢跑,一次次当着江澈和郑忻峰的面被抓回去。
胳膊被柳将军牵着,脚下跟着走,三墩不停回头看江澈,眼神呆滞又楚楚可怜,仿佛在说:“澈哥,救我。”
澈哥无能为力。
“我真怕火车被从轨道晃出去。”人走后,郑忻峰说。
城村的棚户区,一栋老房子的侧门一楼,门口摆着一个炉子,旁边垒起来十几个蜂窝煤,窗台摆着用过的肥皂、抹布。
张雨清把行李袋放在脚边,敲了一下门,轻声喊:“妈,你在吗?开下门。”
“在,在。”屋里头传来回应,脚步声。
门打开了,露出来一张跟张雨清颇为相似的脸,只是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,已经有了明显的衰老的痕迹。
“清儿你怎么跑来了?”看了看女儿脚边的行李袋,张妈妈说:“都跟你说这屋子透风,冷,你二姨又一直留你在她家过年,怎么你还跑回来?”
“回来跟妈你一起过年啊。”张雨清灿烂地笑了笑说:“你都来庆州了,我以后星期天也不去二姨家了,都回家陪你。再说这会儿放假,等静静回来,她家那么小,也住不下。”
“合着你以前不都跟静静一起睡啊。”张妈妈笑了笑,知道是女儿孝顺,怕她一个人过年孤单。
张妈妈其实刚从下面的县里搬到庆州没几天,原来班的工厂被外商收购拆了卖了,没了工作,她想着女儿再半年毕业估计也是在庆州工作,搬来了。
二妹,也是林俞静的妈妈,一直都在劝说姐姐住她家里。
但是正如张雨清所说,她家其实也那么丁点大,平常有二妹夫在,她又是离婚多年的人,住进去着实不好听,也不方便,自己在外头租了个房子。
工作还得等年后再找,存下的钱也不多,想着等女儿分配的时候还得用来打点关系,张妈妈租了间最便宜的屋子。
帮忙拎了行李,把女儿让进来,张妈妈说:“对了,静静还没放假啊?”
张雨清想了想,说:“嗯。”
“坐,热水袋先捂着,妈给你倒水。”
“妈,怎么换了个地方住,你突然跟我这么生分了呢?”张雨清忙把妈妈按到床边坐下,又把热水袋塞妈妈怀里,自己过去揭了铝制的盖子,拎起热水瓶倒水。
看着女儿的背影,又看了看墙面的斑驳痕迹,墙角的裂缝,张妈妈苦涩说:“也不知道怎么着了,觉得妈太没用,委屈你了……清儿是大学生嘞。早知道,当年让你跟着他了。”
说到最后一句,张妈妈泪水涌出眼眶,侧过身偷偷抹去。
“妈你看你又来了,我都说了,我乐意跟着你,他家多好是他家的事,咱不稀罕。”赶忙把倒来两杯热水放下,张雨清坐边挽住妈妈,说:“妈,你别担心,再半年等我毕业工作了,都好了。”
张妈妈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其实毕业工作又能改变多少呢?留在庆州很难,算留下了,进了单位,现在单位里都大把的人辞职下海呢。
日期:2017-11-24 18:5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