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反慌忙跑去请二先生。二先生来了号了一下脉，摇摇头，说：“拉上她回屋吧，不算话啦。”说着老泪纵横地哭了，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，老婆干了一辈子接生的活计，末了竟然死在这事情上头！他晓得，老婆这几日身上不好，没有精神，这回就是累死了，为反反的老婆累死了。反反一听二先生说是累死的，便捶胸跺足地号啕大哭起来。

秀娥、雨琴、秀梅等人也都哭了起来。

出殡的那天，老代婆无儿无女，但是孝子排了一条街，人们都是自觉地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来的。几乎有半个村子的人，都是老代婆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。谁能说她无儿无女呢？

反反一身重孝，打着幡，跌跌撞撞地走在最前头，哭得昏天黑地。要不是有人架着他，他一步也走不成。这一次老代婆的死，可是动了反反的心。反反这个人并不坏，不过是有点儿混头，当了几年队长，有点儿鬼迷心窍。这麽短短的几天，他好象忽然醒悟了一样。他深为自己的以往而悔恨，他从心里感谢秀娥出面请来老代婆，救了自己的老婆，实际上是救了自己。对于老代婆，以往只承认是她给自己接的生，自己前头的两个孩子也是她接生的。但是走在街上，他从来都不正眼看一下这个又丑又老的女人。这一回，她为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屋里。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婆接生呢，人家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，也不至于死呀！反反去接老代婆的时候，二先生本来不让来，说是老婆身上不好哩，反反原以为是推辞的借口，看来确实是真的有病。老人家一听说娃要不下来，自己就说，我还是去吧。不顾二先生的反对，坐上反反拉的小平车就来了，竖着来的，横着回去了，这让反反在众人面前咋交代？老代婆是这村子的有功之臣，哪个不尊，哪个不敬？反反哭，秀梅也哭，两口子哭成了泪人。咋哭也哭不活啦，秀娥直劝秀梅，月子人不敢这麽哭，往后眼睛会落下毛病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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