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期:2016-07-13 17:40:44
尾声
“小井,谢谢你带我逛了这么大一圈。”
“果然是冻坏了,来来来,哥给你看看。做你司机这么多年你这是第一次说谢谢吧!嘿嘿……”井川对我总是这样放荡不羁,没轻没重,但我也不怎么讨厌。换下了工作服,他穿了一套深藏青的西装,黑衬衫没有一丝褶皱,一根撩骚的粉色领带总是他的标准配置,手搭方向盘的样子显得英气逼人。
“不叫你句死狐狸皮痒了是吧?”
“哈哈哈哈,这才是我们萧老师的风范!”井川见我不再沉默发呆,喉咙响了,便哈哈大笑。他并不知道,我将去见的是什么人,也就不会知道我如此深沉的原因。
井川的车拐进黄陂南路,我远远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,他套着件浅灰色的大衣正走在路上。那个亦心木子,那个癞皮狗,那个我曾经深爱的男友,那个伤我最深的男人,那个原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的吴文,现在出现了距离我仅两三百米的地方。
Ex:我到了,你在哪里?
我:我马上就到。
整了整衣服和头发,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。握着口袋里的红盒子,我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。
“你等我一下,我去去就来。”我转头对井川说。
“好的,伞拿着。”井川狐媚的坏笑这时却让我颇感亲切,他从后排的一堆纸箱间拿了一把长柄伞递给了我。
“这些都是什么鬼?放在车里脏不脏。”
“秘密。”就这狐狸秘密多,懒得管你。
打开车门跨下车的那一刹那,吴文显然是注意到了我。我打起伞,慢慢朝着这最熟悉的陌生人走去。他有些发福,脸比以前圆润了不少,显然芳儿养得不错,就是皮肤越来越黄了,显得干燥粗糙,两道法令纹已经像蚯蚓一样爬上了他的脸庞。岁月不饶人,他的发际线越来越高了,离开头顶几乎只有一步之遥。撑伞的左手还是带着那块令人生厌的机械表。
“隽铭,这里停车不太方便,我停到K11去,你和你朋友碰好头给我打电话。”靠着我这边的车窗缓缓降下,井川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。见我向着他点头,他比了个手机的手势,笑着挥了挥手。排气管飘出一缕白烟,宝马潇洒地消失在了拐角处。
“刚刚那是你男朋友?”吴文显得难以置信,瞪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和嫉妒。不过也是,他和井川差距太大了,从外貌到打扮,从谈吐到气质,从收入到能力,根本没法同日而语。好吧,今天我也吃一回井川的豆腐吧。刺激刺激他,让他知道我还是我,一个永远进步的我,他还是他,一个一成不变的他。
“恩!”
“车也是你们的啊?”这辆宝马320貌似对他的刺激还挺大。
“没有没有,这车是我老公的。呵呵。”这个老公的称呼,貌似一直以来都是吴文专用的。唐帅很少能享受这个称呼,而井川连资格都没有。
“你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啦。”吴文一边说,一边伸出手来打算牵我的手,我礼貌地向后半步避开了他。这让他有些尴尬,伸出的手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,停在了半空中,最后摸了摸他自己的头。
“咖啡么我不太能喝你也是知道的,要不然我们就走走吧,边走边聊。”我把伞收了起来,抖抖伞上的雪,钻进了他的伞盖下。
“你老公做什么的啊?”吴文貌似对井川特别感兴趣,也许他想拿井川掂量掂量自己吧。
“他和我都是L所的项目经理,我们是同事。”
“我还以为他是哪个富二代呢。”呵呵,开个破宝马就是富二代啦。几年不见了,见识倒是一点都没长。
“哦,哦,他也就是气质还可以,人比较靠谱。所以我会和他在一起。钱不钱的,只要够用就可以了,你说呢?”我故意把靠谱两个字拖了音。
“哎,从小就不如你啊,我CPA没过也就罢了,今年去考中级会计都没过,真是前途渺茫啊!想追上你们,估计此生无望了……”
我去!你学力是越来越差了吧,中级都过不了了,当年吼着嚷着要考注会的人现在怎么这么差劲,脑子里都被这些歪门邪道的坏点子堵满了吧!
“你还在X集团啊?”
“是啊,没背景没后台只能在基层一点点混,为了生存,没有办法啊!”这个问题没啥交流下去的必要了,这傻逼真是不懂得做人,这种大国企多走走上层路线才是取胜之法门啊。
“芳儿在做什么?”
“她毕业以后考了教师资格,现在在教小学生。”
我去!现在的小学教师队伍也未免太可怕了!
“那你们家现在日子很好过啦,两个人一起赚钱,为了你们的小家共同拼搏!”
“也就芳儿寒假暑假给小朋友补补课可以额外赚个一两万。平时我们两个加起来的钱还不及你一个零头。现在的社会走到哪里都要关系,我们两个就是没什么关系,都上不去啊!”这句倒是句实话。不过这怪谁啊?怪我咯?你自己不努力,该看书的时候去搞这种乌七八糟的事,现在呢,时间已经过去了,再想跨上更高的层次已经没戏了,有证没关系总比没证没关系来的强吧。
“也没你说得这么夸张,我们现在也是拉生意的,有生意就有提成,没生意照样要喝西北风,压力很大的。你看看我的眼镜度数深了好多……如果有机会,我可能也会跳槽吧,我不太想把自己的青春再次浪费在忙碌上。”
“像你这么有想法真是好啊!”他叹了口气。
“你家婷婷真可爱,跟你给我看的你小时候照片实在太像了。天气好了抱出来,叔叔给她发压岁钱。”
“芳儿不肯的,她看到你怕。她宫寒,好容易怀上一个,现在每天都围着婷婷转。”尼玛!搞得是我对不起她似的。
我们两个慢慢绕着大草坪踱步,四周静悄悄的,没见到几个人影。漫天的雪花轻柔地飘舞着,飘在草地上像棉花糖一样堆起来,软软的绒绒的煞是可爱。我仿佛忘记了在我旁边走的是我Ex,感觉时光倒退了十年一样,那时候他是我的他,我是他的我。
“能给我次补偿你的机会吗?”这算什么?算是告白吗?这种告白三十岁的老男人听不出里面的弦外之音吗?你不谈这个也就罢了,认个错我还能做你朋友。痒了就能来撩我了?呵呵。
我会被你骗一次,两次,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下去。
不顾旁人的目光,我伸手架住了他的脖子,身体柔情似水地贴在了他身上,薄唇渐渐靠近,他的鼻息几乎近在咫尺。他闭上眼深情地回应着,仿佛又燃起了当年的激情。可当嘴唇快要接触的一刹那,我却偏离了既定的轨道,头向侧面一歪,伸到了他的耳朵旁。“对芳儿好点,别在外面勾三搭四了。”
“这个是我欠你的。”一边说一只手从他脖子上放下,把早就握在手里的小红盒子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,在口袋上轻轻拍了两下,“我们的故事从这里的星空开始,也在这里的雪天正式结束。”
“这个拥抱是你欠我的。”我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,“以后我们还是朋友,有空可以找我玩。”
芳儿啊芳儿,别忘了隽铭和你说过,会背叛隽铭的男人迟早也会背叛你。原以为这句话会在十年二十年以后应验,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
我转身打起我的伞就走,留下他一人在雪地里发呆。
我抬头看着天,雪花好美。
美丽与丑恶,心动与心寒,爱与不爱,其实只在一念之间,看破了也就看破了,
一边走一边苦笑。现在如果说还问我那个问题,我的回答依然是,爱过!
(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