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甩下那个大妈,奋力往人群里扎,肥仔充分发挥了他的体型优势,开辟出一条冲入重围的“血路”。原来早就有人报了警,两个穿警服的人正在勘验尸体,而细长的警戒线以院子正中的老槐树为中心,将发现死者的院子围了起来。
肥仔的个子比较矮,即便站在人群前面仍要踮着脚尖才能看到警戒线内的情况,而我也在左右探头寻找合适方位观察死者的模样。那两个警察蹲在尸体旁捣鼓着,估计是在取证。我被人推搡着,身体摇摇晃晃地竟然跌入了警戒线,而正是那一摔,让我看清了那女人身上的旗袍和脚上的绣花鞋。这不就是已经被肥仔卖掉的旗袍套装吗?!
还未及我想什么,不知从哪儿出来第三个穿警服的人,把我硬生生推了出去,“别进来,否则告你妨碍公务!”那人凶神恶煞地指着我,那一指着实让人不舒服,特别是再配上他说话的语气,就跟流氓似的。顿时,我看热闹的心情已经去了大半,脸上也是一阵滚烫,心里有一堆怨气想要发泄,妈的,又不是我自己想进去的,是有人撞我,我才摔进去的。我回头找那个撞我的人,不回头还好,一回头人都懵了。
那个穿着红色旗袍垂着长发的女人竟然就站在我身后!
难道是她把我推进去的?
我僵在那儿不敢动,也不敢说话。许久之后我才听到肥仔在我耳边喊我,而且他正跟那个拖我出来的警察有说有笑。我没搞清状况,愣愣地看着他们俩,等待着肥仔的介绍。肥仔指着那个大高个警察,向我介绍说:“这是我高中同学,我以前的同桌兼室友,刘伟。”然后又指着我对刘伟说:“他是我现在的同事兼车友……张……张什么来着?”肥仔挠着后脑勺,始终没能想起来我的名字,就问我:“新来的,你全名是啥?”
其实我对那个大高个刘伟没什么好印象,特别是他刚才那么拽地跟我说话,还粗野地推我出警戒线,就算我闯入警戒线不对,你也可以柔和点劝我出去啊,何必搞得大家那么难堪,一点面子都不给留。我极不情愿地答道:“张云峰。”
刘伟竟然若无其事地伸出手,笑着说:“刚刚可能态度不太好,你别介意。”肥仔也在一边打圆场,帮着刘伟说话:“正所谓不打不相识,刘伟的性格是有些粗暴,不过熟了之后你就会发现他挺好相处的。”
我勉强地笑笑,并不打算跟这个人深交,我觉得我们俩的气场不和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,有些人哪怕是第一次见面,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亲切,仿若相识多年的挚交;而有些人哪怕见了很多次面,但给人的感觉依旧陌生,甚至形同陌路。我觉得我和刘伟就会是属于后者,将来哪怕再熟识,也会留有芥蒂,我不否认我有点嫉妒他魁梧的身材和帅气的外形。
之前在殡仪馆里,因为自己身边只有臃肿的肥仔作陪衬,所以自我感觉良好,如今在刘伟面前,我们俩都成了渣。肥仔和刘伟简单的寒暄了几句,又向刘伟打听死者的具体情况,刘伟说话十分谨慎,只说那女人是自杀的,没有他杀的迹象,其他的便不愿再透露。
既然都已经下了自杀的定论,为什么还要在那儿捣鼓那具尸体?难道还有什么疑点?勘验尸体的两名警察分别起身,摘掉胶皮手套,跟我们缝尸匠在缝尸时还真有几分相像。他们耳语了两三句话,接着通知家属说可以把遗体送去殡仪馆了。刘伟跟在那两人后面,对他们俩恭恭敬敬的,这一看就知道那两人的身份不一般,至少是他的上级领导,不然他也不会像狗一样跟着。
刘伟走前还不忘跟肥仔打声招呼,说:“以后有空慢慢聊。”肥仔乐呵呵地对他摆手,很快那三名警察就消失在人群中。
院子里的气氛也顿时紧张起来,陈宅的一家之主陈老爷发话了,“都别看了,有什么可看的,都出去,出去!”说着陈老爷吩咐家丁往外赶人。此刻我才发觉这是个大户,一般人家庭哪有什么家丁,后来肥仔告诉我说陈宅的主人陈老爷是文成有名的富商,做布匹生意,家大业大,不过可惜的是他膝下无子,仅有一个女儿,然而没想到的是陈老爷这唯一的女儿竟然在18岁生日的时候吊死在家里的老槐树上。
她为什么会上吊?一个人要寻死总该有个理由,按照周围的人的说法,这个女孩子一切正常,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,怎么突然就上吊自杀了呢?她的死毫无预兆,所以陈家人一直无法理解,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,但警察已经对尸体作了检查,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,所以定性为自杀。
肥仔看我陷入沉思,晃了晃我的肩,问道: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?那旗袍……”他左右巡视了一番,压低了声音,“她身上那旗袍就是我刚卖掉的那件。”
“她的死会不会跟那旗袍有关?”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,而且还想起陈潇漪曾经嘱咐过我的话,让我不要卖那件旗袍,说会死人。如今果然应验了。
陈老爷下令赶人之后,围聚在陈宅看热闹的人如鸟兽般逐渐散去。我和肥仔正在讨论那个女人的死是否与那件旗袍有关,一个体格健硕的家丁推搡着我们,让我们出去,肥仔急忙说:“我们是殡仪馆的人。”
那家丁不太相信他的话,还是把我们往门外推,“走吧走吧,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。”
肥仔不乐意,硬是和那人杠上了,说道:“我他妈真是殡仪馆来的,运尸车在那儿停着呢,我要是走了可就不来了,你别后悔!是你赶我们走的啊!”说着肥仔拉着我转身就要走。
“你们等等。”家丁喊住了我们,肥仔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,原来刚才他拉着我并不是真的要走,而是用激将法故意吓唬那个家丁。那家丁说道:“可我们还没打电话给殡仪馆呢,你们怎么就来了?”
肥仔接道:“迟早都是要打的。”肥仔脑子转得快,又冲着院子里那盖着白布的女尸努努嘴,补充说:“我们之所以在这儿,是那位小姐让我们过来的,你也知道,干我们这行的,经常要跟死人打交道,所以总会碰到些稀奇古怪的事儿。”
那家丁战战兢兢地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家小姐的尸体,脸色铁青,颤声说:“你们别胡说,她都已经死了,怎么可能……”
没等家丁说完,肥仔迫不及待地插话,还无中生有道:“我们没必要骗你,你们家小姐现在就站在你身后,你没看到?”
那家丁的脸由铁青转为惨白,唇齿在微微颤动,倒吸一口冷气,不安地说道:“真……真的……假的?你们等会儿,我去跟老爷汇报一下。”他匆匆忙忙往里走,经过女尸时耸了耸肩,没敢往那儿看。肥仔得意忘形地直呼爽快,我说:“你何必故意吓唬他呢?”
日期:2014-12-08 19: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