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茗看得入了神,一时没反应过来,那少女又微笑着唤了她一声“薛老板”,此时薛茗才恍恍惚惚地听到,忙致歉说:“不好意思,刚才走神了。姑娘长得可真漂亮,不像是本地人啊,不知是哪里人?”
“我是哪里人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薛老板得为我缝制一件旗袍,我可是三个月前付了定金的哟。”那少女收起伞,站定在薛茗对面,也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茗,打探起她的情况来,少女甩了甩雨伞上的积水,说:“薛老板的容貌和身材在这城里当是数一数二的,怎么一直不嫁人?”
薛茗也学着那少女的口吻,笑道:“我嫁不嫁人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会为姑娘缝制你要的旗袍。”说着她把那少女请进旗袍店。
那少女做事格外小心,她将手中的伞靠在了门外,怕伞上的积水会弄湿薛茗的店铺,薛茗越发喜欢这个少女。进屋之后,少女凝视着玻璃衣橱内那件已经缝好的旗袍成品,赞叹说:“你的手工确实不错。”
薛茗也不打算谦让,笑笑说:“姑娘你是想要哪种款式的旗袍?说说你的具体要求。”
那少女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块红色丝绸布料,当中还裹着一张纸,她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张纸,“我想用自己这块丝绸,做这种样式的旗袍。”少女指着样图上的旗袍让薛茗看。
那是一件红色旗袍的设计图,线条清晰流畅,可见画工精湛卓绝。那旗袍上有一朵绽放的蔷薇,开得十分艳丽,其实薛茗曾经也想过在旗袍上缝上蔷薇,只是客户都不大喜欢那花,因为民间流传一种说法,那就是蔷薇嗜血,穿上缝了蔷薇刺绣的旗袍,肯定会有血光之灾,所以薛茗就没尝试,毕竟开门做生意得以市场需求为导向。少女问:“有问题吗?”
这世间还真没有薛茗缝不出来的旗袍,所以她很自信地答道:“没问题,三个月后的今天来取旗袍。”薛茗这话掷地有声,那少女很满意地转身,离开了锦绣阁,薛茗送她到了门口,少女撑起她的伞,脚步轻盈地走向迷蒙雨雾,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薛茗如往常一样,日夜赶制那件旗袍,不过这单生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,从她着手裁剪布料那天开始,就发生了一系列怪事,先是手被剪刀划伤,然后是手指被针戳中,接着是洗脸时经常流鼻血……她平静的生活彻底被那单生意打乱。她也在想,种种迹象都在说明这桩生意有些蹊跷,是不是应该赔付违约金而停止缝制这件旗袍?不过好胜的心理促使她咬着牙关,硬着头皮,坚持完成了这件作品,恰好三个月的时间。
然而她并没有如期等到那个少女来取旗袍。
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
那少女始终没有出现。
她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?还是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件旗袍了?薛茗有些恼火,自己折腾了三个月的工夫竟然打了水漂,就那少女预付的定金压根无法弥补她这些天来所受的罪。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言而无信的客户。
那天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,也无心接新的活计,就推掉了几个来定制旗袍的客人。她端了张椅子坐在窗前,慵懒地享受着傍晚的夕阳残留下的那一丝优柔的光和暖,脑中想着,反正那件旗袍放着也是放着,倒不如拿来自己穿,免得白白浪费了。这样的念头闪过之后,她就起身走向衣橱,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件旗袍试穿。由于自己的身材和那少女相差无几,所以旗袍的尺寸也恰到好处,仿佛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。
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无论是从正面、侧面还是后面看,都越发觉得自己明艳动人,因而再舍不得脱下来。到了夜里十一点多,她刚关上店门准备回屋里睡觉,却莫名其妙地响起了敲门声。薛茗纳闷,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?难道是她?
薛茗带着疑问打开门,迎面见到的不是别人,正是那个少女!她的头发和全身都湿哒哒的,发丝和衣物上的水一点点往地上滴。薛茗朝外面的天际张望,也没下雨啊,怎么她全身都湿透了?薛茗关切地问道:“你怎么全身都湿了?”
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薛茗,却不说话。
“要不你先进来把身子擦擦干,直接换上……”薛茗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少女定制的那件旗袍,难怪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,薛茗歉意地挠头说:“真真不好意思,我也挺喜欢这件旗袍的,一时没忍住就试穿了一下。你先进来把身上的水擦干,我这就去换下来给你。”
薛茗说完就走入里屋,把那身红旗袍脱了下来。她眷恋地抚摸着那质地柔滑的旗袍,她是生平第一次摸到这种上等的丝绸面料,自然有些不舍,先前也没觉得它特别有魅力,但越是抚摸就越觉得充满诱惑力。
“你为什么要来?”薛茗内心的郁结像缠络的藤蔓交织在一起,无法疏解。原本期盼着对方来取旗袍的薛茗,此刻却极其不愿意交出这件旗袍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像是变了个人,不,她分明感受到那件旗袍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,让她爱不释手,而且这种爱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发生了质的变化,直接升华为迷恋、痴恋。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她强迫自己摒弃所有的杂念,叠好那件旗袍,长长舒了一口气,带着旗袍从屋里出去,然而那个少女却不见了。薛茗在店铺里找遍了也没找到那女孩,也许她从头到尾就没有踏进过店门,否则地上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水迹。
“真是个怪人!”薛茗嘟囔着去关门,到了门前才发现在那堆水渍边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,薛茗左右环视,仍不见半个人影。她拾起纸袋,看到封皮上残留着沾湿的手印,说明这个牛皮纸袋是那少女留下的。纸袋鼓鼓的,而且硬邦邦的,薛茗猜测里面可能藏放着钱一类的东西,当她揭开纸袋的封口时,猜想得到了证实,里面果然塞着一沓纸币。
薛茗赶紧关上店门,回到屋里细细数了数那纸袋里的钱,不多不少,刚好两千,这钱数刚好就是那旗袍的价格。难道她是专程来送钱的?可为什么没把旗袍拿走人就先走了?薛茗百思不得其解。
那是薛茗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少女,之后那少女就人间蒸发了一般,从未现身。即便如此,薛茗也不敢对那件旗袍有非分之想,毕竟那少女已经付了尾款,既然交了钱,那旗袍自然就是属于她的东西了,就当是那少女把旗袍暂时放在自己这儿代为保管好了。
有一天深夜,她已经熄了灯卧床睡觉,隐隐约约听到外屋的店铺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,她以为是旗袍店遭贼了。因怕那贼劫财劫色,于是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来,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好衣服,手持铁棍趔趄着往外挪动,动作格外小心,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。
日期:2014-12-10 06:4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