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,这……”我指着那架飞机都有点结巴了,“你们弄的?”
那人看我一眼,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。“这点小事。赶紧的上去吧。”
这是何种程度的牛叉啊。我叹为观止地跟着一群人挤上去,直升机载着我们直飞北京协和医院,小花的人在那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,他们三个一下飞机就立即被推进了手术室。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刹那,我紧绷了那么多天的神经才终于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放松下来,腿一软就靠着墙滑到了地上。
“别介啊。”那个领头的竟然挺友善地来拉我。“累得够呛吧?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地方,先睡会儿。”
虽说我对在病床上睡觉非常不习惯,但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,几乎是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着了。这段日子以来从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,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,只知道最终是被推车的声音吵醒的,费力地睁开眼,用了几秒钟才调整好焦距,看见的是护士忙碌的身影。
日期:2012-03-25 22:11
第二十八章 回家
我一个激灵爬起来,血猛然往头脑上冲。他们怎么样了?直到看见他们躺在对面的三张病床上,床头挂着点滴瓶,心才稍稍安定下来,长出一口气重新摔回床上。估计是长时间疲劳后忽然睡得太多的缘故,太阳穴反而疼得厉害。
“睡醒了?”一个看着有点年纪的护士笑眯眯地走过来,“小姑娘累得不轻啊。”
我努力用手臂支撑着坐起身。“他们还好吗?”
“放心,他们几个的情况都很稳定,只是骨折比较多,需要静养一段时间。不过说起来很奇怪,他们身上有些伤口非常恐怖,搞不好就有生命危险,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血都止住了,真是运气好。”
我心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,八成是小哥的过期丹药起了作用。谢过护士,我赶紧去看他们,三个人都还没醒,虽然大半个身子被纱布裹得活像粽子,但只要人没事就谢天谢地了。
小花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,睡得很沉,呼吸平缓轻柔,阳光从窗外的梧桐枝叶间透过来,落在他的脸庞上,衬托得他的眉宇间分外安详。我忽然看得有些移不开视线了。
“呦,醒了?”门口忽然传来声音,吓得我急忙抬头,见是小花的伙计,脸上不由腾地一红,条件反射地退开两步。他们看了看我,后面两个年轻的颇为暧昧地笑了一下。“我们买了炸酱面和糖火烧,吃点?”
尽管和他们并不熟悉,但这几天来确实饿惨了,我也就没客气,接过一盒炸酱面大口吃起来,说来也好笑,从来没觉得这东西这么好吃过。“对了,那小哥去哪儿了?”
“他呀,在外边走廊里发呆呢。”领头的那个挑了一筷子面,用下巴指指门外,“这人也真怪,十年前和十年后好像完全没有变化,不过功夫倒是很了得。”
“完全没变?怎么可能?”我险些被面条噎住。
“谁知道呢?”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“小姑娘,你不是这条道上的人,有很多事情,既然已经过去了,还是不知道的好。”
我撇了撇嘴,不再说话,只顾埋头吃面。这一路上所有人都这样对我说,虽然我承认他们有可能是对的,但我原本以为和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后,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自己人了,没想到是稀里糊涂地被骗下了斗,最后还是云里雾里,什么都没弄明白。
小哥的性格非常孤僻,一直独自待在外面,偶尔在病房里坐一会儿也不和任何人说话,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。还好有小花的几个伙计和我聊天,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他们道上的事,其实他们说的应该都是最浅层的,深的不会让我知道,不过我仍然听得很过瘾。他们把医院上上下下打点得非常好,包下了最好的病房,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加倍小心地伺候着。
到了快晚上的时候,他们三个陆续醒了,只是气色都很差。小花看到我的时候努力笑了一下,但因为嘴唇干裂得太厉害,稍一牵动就渗出一片殷红,看得人揪心,护士又嘱咐不能立刻喝太多的水,只能用棉签蘸着水不时地替他润一润。胖子醒了以后先是呆了呆,随后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,嗓子哑得听不清,似乎是说阎王爷不敢收老子还是什么的。
吴邪可就精彩了,睁开眼看了看天花板,问我这是不是在医院,我心想这家伙脑子真清醒,点头说是,他愣了几秒,然后陡然间手肘一撑就要坐起来,吓得我赶快扑上去按他。“你想干嘛?”
“他娘的你别管我!”他肋骨都断了两根,哪经得住这么折腾,疼得倒在床上喘粗气,勉力挣扎了两下发现确实动不了,才算老实点,嘴上却还在骂。“你……你带我出来干什么!”
我真想损他,不带你出来难道还等着若干年后别人进去研究你吗?但看他那样子终究是没忍心。忽然想到,能让他这么激动的怕是只有那小哥吧?想到这儿我就不由笑了一下:“祖宗你别激动,那小哥我给你弄回来了,我把他叫进来。”
当吴邪见到张起灵的那一刻,他眼睛里的光芒,我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。我以为他会泪流满面,或者干脆破口大骂,但是他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,咬得下唇煞白毫无血色,我分明看见有晶亮的东西在他的眼眶中滚动,却终究是硬生生地没有落下来。整个病房安静得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,所有人都注视着吴邪和他床前的那个人,就连最大大咧咧的胖子,脸上也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情。
终于,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,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,终于蹲下身来,将手轻轻地覆上了吴邪扎着吊针的手背。在那一瞬间,我忍不住背过脸去,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。
日期:2012-04-01 22:27
之后的几天非常平静。小哥还是那样,对谁都冷冷的,和小花的那几个伙计更是无话可说,只有我问他什么时,他偶尔还会答几句,大约也是看在吴邪他们的面子上。这些天来我变着法地套他的话,希望能知道更多的关于青铜门后的事情,最终也只大致弄清他是在守护那后面的东西,而他给吴邪他们喂的丹药,是他家族中特有的闭息丹,它能使人体的各项机能降到最低,否则守护者在门后不吃不喝根本无法支撑。而至于更多的,他则一律缄口不言。
他们三个的情况都挺稳定,尤其是吴邪,自从见到了小哥之后,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渐渐地就不一样了,也不知是不是整日躺在病床上的关系,总觉得他身上老练的城府气淡了许多,反倒是时常会流露出相当天真的纯净眼神。我一直不清楚他和那小哥到底是有什么过往。
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,我是五月头上出来的,路上和进山就花了不少时间,再加上在斗里折腾了那么久,现在安定下来已经是月底了,家里都快急疯了,我听到妈在旁边一直在哭。我爸让我快回去,我说不行,我得留下来照顾他们几个,然后电话那边就沉默了很久,他说你的会考该怎么办,我说都到这份上了,还能怎么着。
“齐蓁,你家里人肯定很想你。”小花仰头对我道。彼时我正打了一盆水,在床边替他洗头发,这厮最爱干净,这段日子可难受死他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,我们两不相欠了,说到底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,回去吧。”
我知道他是有意赶我回去,但仍然不免听得心里一痛,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。“走肯定是要走的,但也得先等你们出了院,这么好的护工哪里去找?”
“还有我的伙计呢。”
“得了吧,”我哧地一声笑出来,用打湿了的毛巾抹过他额前的发,“你那些伙计斗里功夫没说的,可要让他们来照顾,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。”
这句话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,不知怎么地就滑了出来,话一出口,我自己也愣了。偏巧此刻的情景又着实尴尬,他在我身前仰躺着,与我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,两相对望,避无可避,我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,手上的毛巾拿着也不是,丢也不是。然后就听隔壁床上有人喷笑出来,显然是想忍又没忍住,不用看也知道是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