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这点给我的感觉不太好,他嘴上不怎么带把门的,见到什么说什么。比如走在马路边上看见有车开过去,他就说他特喜欢宝马,将来挣了钱一定给我买辆宝马开。看见我穿的衣服,又说我穿衣服的品位他喜欢。其实我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服,我平时也爱去小摊上挑挑拣拣,不知道他学美术的哪天会不会就看不上眼了。”
“你有点在乎他了,呵呵。他是哪里人啊?”
“东北人,家在沈阳。”她略停了停,“那个人也是沈阳人,也真够巧的。”
“嗯,那是够巧的。后来呢?”
“后来?后来我把他打发回去了呗。我跟他说我有朋友了,对不起。”
“他什么反应?”
“他很生气,气得都快哭出来了,说我欺骗他的感情。回去以后,两天都没有理我。”
“两天之后还是理了?”
“嗯。后来他又开始黏人了,说即使我现在有男朋友,只要还没结婚,他就要全力以赴地追求我,他说这是他的权利。”
“那你还答理他吗?”
“我去见他了。”
“你去见他了?到小汤山?”
“没有,我坐地铁先到的天通北苑,在那里等他。他说一会儿就过来接我到他们那里去看看。”
陈章本想说“你胆子可真够大的!”,但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,还是忍住了没说,只是又咕嘟喝了一口水。
“他接你过去了?”
“事情怪就怪在这里,我坐在地铁站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,每过一会儿就发个短信催他,他总说事情忙碰巧走不开,让我稍等一下他马上就到。”
陈章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哪。他带着点怀疑的口气问:“你说你等了他两个多小时?夸张了吧?”
“一点都没夸张,足足两个多小时。等他终于来了的时候,我劈头就问他‘你是不是拿我当网友了啊?’他翻来覆去给我赔了好多遍不是,我的气才一点一点消了。”
陈章心想:他不拿你当网友当什么?你这话质问得没道理啊。但是马上他就暗笑自己糊涂:拿她前面的话太当真了,中间打多少埋伏谁知道呢?
“后来你跟他去小汤山了?”
“去了,不过我先在地铁站附近找了家饭馆,请他吃了顿饭。”
“他让你等两个多小时,你还请他吃饭?!你可真够好脾气的!”
她腼腆地笑着说:“也不是啦。我就这毛病,见着自己喜欢的男人,就想请人家吃饭。”
“那,那吃完饭之后呢?”
“吃完饭之后?和他去他们厂子了呀。他工作的地方也确实够艰苦的,每天基本上要和外地招的那些工人们待在一起。他跟我说,现在他虽然吃苦受累,但只要一想到我,心里就有了勇气和力量,他一定会加倍努力尽快打出一片天地来的。”
陈章用手揉了揉额头,没再说话。
她停下来喝了口红茶,若有所思,眼神似乎飘向了看不见的远处,面色渐渐地有一点红润。
身后的男人收拾好笔记本,站起身走了。旁边的另一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三男三女,很安静地在那里打牌。
“你说,他会不会在骗我呀?”
陈章回过神来:“什么?哦,这个不好说,不过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。”
“可是他要骗我什么呢?玩弄玩弄我占我便宜?你觉得他这样一个人靠谱吗?”
“老实说我觉得不太靠谱。不过也难说得很,世界大了,什么样的人都有。或者你再观察他一段?看看他会不会向你提出什么要求。”
“好像也只能这样了,唉,真烦人。”
是烦人,陈章点头表示同意。两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,气氛显得有点沉闷。
“行了,别烦了。”过了一会儿,陈章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打破僵局。
“你们那本杂志不是经常探讨什么婚姻啊、家庭啊、各式各样男女关系吗?身为副主编,你应该也算阅人无数了,怎么轮到自己就当局者迷了?”
她抬起头来对着陈章笑了:“真是的,平时看得很清楚,这事情一到自己身上就昏了头,让你看笑话了。”
“哪儿的话。只是我觉得你必须得慎重,毕竟是终身大事嘛。你可以比较一下这几个人,那个和你处了九个月的男的,这个小汤山学做装饰装潢的,还有你的前夫。我还是觉得你的前夫对你不错。当初你们谁提出来分手的?”
“我提出来的。”
“还是的!我是真觉得这仨人里面,还就数你前夫人最靠谱。不过这种事情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我毕竟是局外人,听你转述一些情况而已,有些感觉不一定可靠。”
“就因为你是局外人,所以你才能做到看待这些事情公正客观嘛。”她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,目光热切得让陈章有些不习惯。
“要不你帮我分头和这两个人见见面吧?我觉得都是男人,观察得出的结果肯定比我们女人要成熟、客观。到时我就说你是我一同事、哥们,怎么样?”
陈章冷不防她提出这样的要求,只好咕哝一句:“行啊,这没什么问题。”一边说他一边站起身来:“不好意思,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洗完手,在干手器下面把手吹干,临出洗手间的时候,陈章又折回去,接了几捧水洗了把脸,再扽出纸巾在脸上抹了抹,把废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,才出门走回到座位上去。
邻座的三男三女仍然在安安静静地打牌,烟雾缭绕中全神贯注。
外面已是华灯初上。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,陈章按键招服务员来结账。她和陈章争执了两句,最后坚持AA了。
陈章赶在前面帮她推开了玻璃门,她感激地报以一笑。远处的灯光映射在她脸上,显得她又恢复了活力和神采。
“小心台阶。”陈章好心地招呼一句。
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,半仰着脸眉目含笑地注视着陈章说:
“对了,好运街蓝色港湾那儿新开了家意式餐厅很不错,我请你到那儿吃顿饭吧。”
(完)
日期:2011-05-28 14:44:14
《失控》
最近罗晖觉得身体格外疲劳,整日里恹恹地不想动弹,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。起初他觉得只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小症状,也没怎么在意,但是日复一日,这种病怏怏的状态居然延续下来成了常态,他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:没感冒没发烧,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哪,怎么回事了这是?
这一天是星期五,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,公司里没什么事。本来下午要和广州那边开一个视频电话会议,也在中午接上面通知临时取消了。最近公司生意一直不太景气,虽然表面上还是一片热热闹闹光鲜亮丽,但那是做给不着四六的外人看的,像罗晖这样接近管理核心的老人们都知道,今年的年终奖怕是又要缩水不少了。
老刘推门进来了,手里照例捧着他那把小茶壶,人还没到跟前,那一股悠悠的茶香已经诱得罗晖吸了吸鼻子。
“什么茶这么香?刚沏的?”
“松林溪,台湾高山茶,昨天刚得的。走,到那边聊会儿去,顺便让你尝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