濮议事件中的现任皇帝赵曙,是死皇帝赵受益的侄儿,自幼就被赵受益抱到宫里,当作儿子抚养。大礼议事件的现任皇帝朱厚囗则只是死皇帝朱厚照的堂弟,两个人从没有见过面。依人伦常理判断,濮议事件所发生的问题,根本不可能再发生,但它竟然发生。儒家系统的理学家,根据古老的纪元前五世纪使鲁国国君被接住叩头的儒书规定,认为小宗入继大宗,应以大宗为主,朱厚囗虽无法作朱厚照的儿子,却必须作朱祐樘的儿子,然后大宗才算不绝。一切奇异的办法,都由此奇异的论断而生。那就是说,朱厚囗应称伯父朱祐樘为父亲,应称伯母朱祐樘的妻子为母亲,而改称自己的父亲为叔父,改称自己的母亲为叔母。
当此议论最初提出时,刚刚即位,年才十五岁的朱厚囗,便直觉地感觉到不对劲。他说:“父母怎么可以如此颠倒?”朱厚囗的父亲早死,他是一个独子,当他的寡母蒋氏从亲王封地安陆(湖北钟祥)前往北京,走到通州(北京通县),听到这个消息时,即拒绝前进,因为她不但当不了皇太后,而且还失去了儿子,她气愤说:“这是什么话,怎么把我的儿子当成别人的儿子?”
这一次跟濮议事件最大的不同是,政府全体官员的见解完全一致,宰相杨延和跟教育部长(礼部尚书)毛澄,合著了一篇《崇祀兴献工典礼》,自称是万世不易的经典,向文武百官宣布:“大家的行动都要以此作为根据,敢有异议的,就是奸邪。”——那就是说,凡是反对他的意见的人,一律纳入小人系统,这就是传统的古老法术。想不到一位新考取进士,在教育部(礼部)实习的年轻人张璁,他向副部长(侍郎)王瓒说。朱厚囗是继承堂兄的帝位,不是继承伯父的帝位。是入继帝统,不是入继大宗。朱祐樘有他自己的儿子,如果一定要大宗不绝的话,不应该为朱祐樘立后,而应该为朱厚照立后,所以朱厚囗不应改变称呼。王瓒认为他的理由充分,略微向大家透露。杨廷和立即气冲斗牛,唆使监察部门的官员,寻找王瓒的毛病,提出弹劾。王瓒不敢再开口,但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张璁,索性直接向皇帝上奏章申明他的主张。杨延和大怒,把张璁贬到南京,警告他说:“你要听话,不要唱反调。”恰巧宫中发生火灾,杨延和庄严地指出,这正是天老爷对违反礼教之徒的一种惩罚,必须朱厚囗称父亲为叔父,称母亲为叔母,天老爷才会龙心大悦。朱厚囗母子自问不能抗拒天老爷,只好照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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