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得透切,不亚秦、仪。
宗真听了,不由得点首数次。
弼又道:“塞雁门,为备元昊,并非防北朝;塘水开浚,在南北通好前;城隍无非修旧;民兵不过补阙,有何违约可言?”宗真道:“如卿言,是我错怪南朝了。
但我祖宗故地,幸乞见还!”语已少软。
弼答道:“晋以卢龙赂契丹,周世宗复取关南地,统是前代故事。
若各欲求地,幽、蓟曾隶属中国,难道是北朝故地么?”宗真亦无词可答,命刘六符引弼至馆,开宴叙谈。
六符道:“我主耻受金币,定欲关南十县,南朝何不暂许通融?”弼正色道:“我朝皇帝尝云,为祖宗守国,不敢以尺地与人,北朝所欲,不过租赋,朕不忍两朝赤子多罹兵革,所以屈己增币,聊代土地。
若北朝必欲得关南十县,是志在败盟,借此为词。
澶渊盟誓,天地鬼神共鉴此言,北朝若首发兵端,曲不在我,天地鬼神恐不肯受欺哩。”
正襟危论,如闻其声。
六符道:“南朝皇帝,存心如此,大善,大善。
当彼此共奏,使两主情好如初。”
是日尽欢而散。
翌日,契丹主宗真召弼同猎,引弼马相近,婉语道:“南朝若许我关南地,我当永感厚谊,誓敦和好。”仍是欺人之语。弼答道:“北朝以得地为荣,南朝必以失地为辱,两朝既称兄弟,怎可一荣一辱呢?”舍理言情,语益动人。宗真默然。猎毕散归,六符复来语弼道:“我主闻荣辱的谈论,意甚感悟,关南十县,暂且搁起。惟愿与南朝和亲,想南朝总允我结婚呢。”弼复道:“结婚易生嫌隙,我朝长公主出降,赍送不过十万缗,哪能及得岁币的大利呢?”六符返报宗真。宗真乃召弼入见,令还取盟书,并与语道:“俟卿再至,当择一事为约,卿可遂以誓书来。”弼乃辞归,据实奏陈。仁宗复遣使持和亲、增币二议及誓书再往契丹,并命至枢臣处亲受口传。弼领教即行,途次乐寿,忽心有所触,亟语副使张茂实道:“我奉命为使,未见国书,倘书词与口传不同,岂非败事?”茂实唯唯。及启书审视,果与口传不符,立即驰还。时已日昃,叩阍求见,至仁宗召入,弼呈上国书,并跪奏道:“枢臣意图陷害,特作此书,俾与口说不同,臣死何足惜,贻误国家,岂非大患?”仁宗恰也惊疑,转问晏殊。晏殊道:“吕夷简想不至出此,或恐录述有误呢。”弼奏道:“晏殊奸邪,党夷简,欺陛下,应得何罪?”仁宗遂命晏殊易书,弼审视乃行。吕夷简挟私害公,至此未免坐实。晏殊设词掩饰,明是党吕陷弼,史称弼娶晏女,岂翁婿之情,亦全不顾耶?既至契丹,不复议婚,但议增币。契丹主宗真道:“南朝既增我岁币,应称为献。”弼答道:“南朝为兄,岂有为兄献弟的道理?”宗真道:“献字不用,改一纳字。”弼仍不可。宗真怫然道:“岁币且增我,何在此区区一字?若我拥兵南来,得勿后悔么?”弼复道:“我朝兼爱南北生民,所以屈己增币,并非有惮北朝。若不得已改和为战,当视曲直为胜负,使臣却不敢预料了。”宗真道:“卿勿固执,古时亦曾有此例呢。”弼勃然道:“古时惟唐高祖借兵突厥,当时赠遗,或称献纳,但后来颉利为太宗所擒,岂尚有此例么?”说毕,声色俱厉。宗真知不可夺,乃徐徐道:“我当自遣人往议罢了。”乃留增币誓书,另遣使耶律仁先及刘六符二人,持督书与弼偕来,且议献、纳二字。弼先入奏道:“献、纳二字,臣已力拒,虏气已中沮了,幸勿再许!”仁宗允奏。后用晏殊议,竟许用“纳”字。一字都不能争得,宋君臣可谓委靡。于是岁增银十万两,绢十万匹,仍遣知制诰梁适持誓书,与仁先等往契丹。契丹亦遣使再致誓书,且报撤兵,总算依旧和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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