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王也不管他态度如何了,他现在被凌不语的能力折服,只想与他称兄道弟,以后多从他这里榨取些不一样的东西,好让自己的水部郎中好做些,往大了说那是造福百姓。
一时间,齐王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挺起来了,步出官媒所时,胸膛里滚烫一片。
凌不语看着齐王的背影,似乎瞬间两米八,那步伐迈得不是要归府,而要去拯救地球。
他噗嗤笑了,既然打定主意要晾一晾赵家人,他也不急,下午就翻看官媒所的档案,查看工作纪要,一下午就这么囫囵着混过去。
待到晚间下值,他发现魏妩早早地步行返家,压根没打算蹭他的车。
话都说开了,他也没有强求,只是佩服她小小的身板里蕴含着莫大的能量,回府的路上从马车上刚好瞧见她悠哉地一路走着,步伐轻快,神情惬意,他嘴角也忍不住上扬。
待回到凌府后如常用过晚膳,与祖父下完几盘棋,他刚回到自己房间就抬头望向屋顶。
“何必做梁上君子。”凌不语朗声道:“下来吧,令统领!”
眼前一道影子闪现,令明嘴角抽搐着出现,依旧腰有佩刀,但手上多了一套衣衫。
“陛下有令——着我带状元郎入宫,还请状元郎换套衣衫。”令明的话简洁得很。
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套衣衫与令明的一样,全套玄色,唯独袖子上暗藏哑金线绣成的小龙,抬手间碰到烛光方可显现,十分隐秘。
“让我着龙卫衣衫,陛下意下为何?”凌不语接过衣服,皇帝有旨他定然要从。
今夜宫中要给宁国公父子接风洗尘,偏要让他易装入宫,不似平常大摇大摆地持腰牌出入,这就颇耐人寻味,他脑筋再活络也猜不出皇帝心思。
“状元郎入宫便知晓了,此番入宫你伪装成龙卫,有我陪同在侧。”令明总算话多了些:“陛下可能是钟意上带状元郎看戏?”
此话暗指上次暗室秘观,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回。
凌不语前去换衣衫,令明双手背在身后转身,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凌不语的动作极快,转瞬间就换好龙卫的衣衫,待令明转身也是眼前一亮。
龙卫的衣衫类似于夜行衣与劲装的合体,既方便隐藏也方便行动,对男子身材要求极高。
凌不语穿上后没有半分不合适,比他统领的龙卫更有几分风采,凌不语这身甚至比他更适合,打,打不过,穿,拼不过,令明长吁口气:“请吧,状元郎。”
等高凌赫进屋来找凌不语,才发现房中空空如也,他一下子怔住,随后退出关上门。
端木崇设宴之地在麟德殿,麟德殿总体由台基、殿身、方亭、楼、廊等几部分构成。台基有上、下两层,下宽上窄,由土砌筑而成,有前殿、中殿、后殿三部分。
前殿正是皇帝举行大宴之地,中殿则供皇帝使用,后殿则是侍从、宫女们休息之所。
凌不语入宫便与令明藏于二层极隐秘之处,出人意料的是还摆上了一桌,桌上的酒菜与下方百官即将享用的一样,酒水更是内务府安排的御酒——鹤酒。
“此乃贡酒,往年祭祀可用,今朝设宴,陛下特令内务府安排。”令明简短地说道。
“陛下有心了。”
凌不语瞧着地上的软垫,这里空间窄小,只能席地而坐。
看这摆设,有种小板凳、瓜子、啤酒前排坐,吃瓜群众的氛围就到了,凌不语发现令明也没走,与他一样席地而坐,从这里看下去,底下百官正陆续入座,热闹得很。
舞姬、乐师就绪,殿内一派和气,而主人公——端木崇与宁国公父子尚未到达。
人声慢慢躁动,弦乐声起,起的是轻淡悠扬之乐,盖不过人声,令明挑眉:“陛下正单独召见宁国公与世子,若无猜错,一会儿会偕同入场。”
好大的脸面!凌不语听完只有这种感觉,他心中纷乱,实在拿捏不准皇帝的心思。
令明显然不会多说,指不定他也无从知晓。
等了小半炷香有余,底下终于传来方公公尖利的声音——“陛下驾到!”
哗啦啦,入座的百官们纷纷起身相迎,只见圣驾在前,紧随其后的正是一身华服的宁国公父子,没了盔甲和佩刀,父子俩的煞气散去,骨子里透出的锐气仍在。
父子二人与陛下亲随入场,令群臣心里一咯噔,如此礼遇,看来坊间传言不足称道,什么忌惮,什么卸磨杀驴应是没有,也有臣子嘀咕皇帝阴晴不定,谁知道会如何?
宁国公本名宁还山,世子名为宁应麒,父子俩紧跟着皇帝进入殿中,群臣先迎皇帝,后贺父子,底下气氛瞬间热络,只等皇帝入座,扬起手来:“宴席开始,诸爱卿随意。”
宁还山与宁应麒均是坐在陛下右首,以往这个位置雷打不动为李拜所有,自皇帝登基以来从未变过,破天荒地第一回,换人了!
凌不语淡然看着底下诸人,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颇是奇怪,底下坐着九五至尊,坐着这个王朝最举足轻重的一帮臣子,他和龙卫统领令明呆在暗中窥视,但他们比不得底下这些人。
不要说凌不语,令明也觉得现在的感觉有些怪异,不自然地活动肩膀,有些无所适从。
龙卫素来以皇帝马首是瞻,忠诚的是端木家族,今日的安排他不敢多问一个字,不过依令行事,他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,不晓得陛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
“令统领看来也一无所知,也好,我们二人就好生等着。”凌不语瞧出来了,故意说道。
令明清了清嗓子才说道:“龙卫只需按令办事,陛下只交代我将你带至此处。”
凌不语看着底下的阵仗,感叹道:“我一介白身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参加宫宴,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,等见到陛下我得好好谢恩才是。”
他话中意味却不仅仅是铭谢,分明透着几分无奈,令明读不懂这种情绪,不懂凌不语的自嘲从何而来,默然地闭上嘴巴,大概是他读的书少,不懂另类是何意,不如闭嘴。
宴席不过是有人说着祝语,上菜,歌舞升平,一切都按正常的流程走,凌不语在想,到底有什么值得让端木崇专程让自己来看?
今年这种重大场合少了前任首辅,李党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,何止是内阁无首,他们更是群龙无首,倒是吏部尚书颇是活跃,说了许多追捧宁国公父子的话,惹得君心大悦。
凌不语远远瞧着端木崇的笑容,总觉得有大事发生,果不其然,吏部尚书薜平突然端起酒杯,起身面向皇帝:“陛下,臣今日重见宁国公,实在敬佩,想敬宁国公一杯。”
“敬酒而已,何需多问,随意便是。”端木崇的心情极佳。
薜平端起酒杯,双手捧着,一步步迈到宁国公面前:“这一杯敬宁国公驻守边关多年,熬尽多年苦寒,望乡思归,我不得请长缨,唯有佩服二字,先饮为敬!”
薜平一鼓作气地喝完,酒杯朝外,果然见底。
宁国公本来就是豪爽之人,也跟着一饮而尽,从容道:“梁大人过奖了。”
这份从容与淡然让凌不语颇是动容,以前学古诗词时念到“秦时明月汉时关,万里长征人未还,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”时总觉得尤为慷慨,但仅停留于书面与想象。